答:#俠#
我發現很多人對「行俠仗義」極其過敏。似乎一提這話就是「鼓動人去送死」似的,誰也不敢講,講了眼前就全自動浮現「小孩聽信了出去勇斗流氓英勇就義,然後家長打上門來」的畫面。
這實在是社會悲哀。
這樣想,其實是覺得很大概率人可以縮著頭苟活一生。與此相比,俠義精神所倡導的那種見義勇為的策略就顯得非常的不安全,以至於成了絕不可取的選項。
問題是,這個基礎假設是不是真的就如你所想?
其實俠義精神說到底不是一種你可以選擇避開不要的東西。
永遠記住,一件事情要不要做,絕不能只看做它的成本和風險,還要看不做它的成本和風險。
如果後者超過前者,則前者無論有多大,你也必須要做。這其實是勇敢的本質——它絕不是無意義的勇猛和賭氣,而是不勇敢比勇敢死得更快更慘,由不得你不勇敢。俠義問題也是一樣——俠固然有俠的風險,但非俠也有非俠的風險。
1)招人凌辱。
一個人若沒有俠骨,會因為缺那一股不能冒犯的剛強之氣招來更多的試探甚至凌辱。
因為試探者和凌辱者不傻,ta知道這「絕對現實」的明哲保身者極難有高度依賴ta的朋友,ta自己也橫不下心。這意味著ta屬於完全可預料、完全可管控的目標。
這種氣質本身會招來的風險絕對不比有一身俠氣所帶來的危險小。
你要知道一身俠氣,該冒什麼危險、怎麼冒、冒多久是你自己可以選的。沒有這身先天罡氣,自動找上門來的風險可由不得你選,也由不得你逃。你極為被動。
根本不是縮起來就一定更安全。
2)孤立無援。
人都非常現實,有人凌辱你,為什麼人家要為你出頭?尤其是在你自己是一灘軟泥,早就公開宣示你是絕對不會為別人出頭的前提下,為你冒險犯難有什麼額外驅動?
你光想著保自己的命,你沒想過只保自己命的人,別人哪裡找不到,又有什麼必要要來保你?
沒人保你,你遇到事情能怎麼辦?全靠爛命一條用咬的嗎?麻煩既然敢找你,自然是有對付這種孤家寡人的豐富經驗。你就是頭北極熊,ta們也早備好一堆電擊槍。只有ta們無法預料你到底有多少奇能異士的朋友,才真的會深切憂慮貿然攻擊你的風險。
這人可能有多少朋友,從ta是什麼樣的人上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一身慷慨豪俠之氣,你的敵人自己都心生敬畏,ta都覺得你要交朋友易如反掌,ta怎麼可能會覺得你會孤立無援?
ta是沒法用調查來決定你到底是不是孤立無援的,誰知道會不會有哪個掃地僧調查漏了?
亂張牙舞爪真踢到鐵板,弄不好一次就會團滅。
而你眼裡揉不得沙子,ta們哪裡敢隨隨便便來試探?
這都是公開喊「老實點免得惹事」的人享受不了的福利。而少了這個福利,真的就會淨安全一些嗎?
3)事到臨頭發現沒有技術。
俠不是只有俠骨和浪漫的想像就可以。
它同樣是一種牢固站穩正義立場、促使路人不由自主成為盟友的政治鬥爭藝術,一種必須靠硬功夫支撐的軍事戰鬥能力。
這種能力只能在戰鬥中學習。
不要以為你不學就可以免學。
因為這些事會無孔不入的、無遠弗屆的存在於你所有的生存空間。難道你以為只有街上有流氓和惡棍嗎?時間久了你會看到的,就在你的辦公室里滿面含笑的人裡面就有。就在敲你門的供應商里就有。就在你登門拜訪的客戶里就有。在你小區里就有。
你躲無可躲,逃無可逃。
而你縮了半輩子,真到躲無可躲的時候,你想要一上陣就可以頂得住,這不是做夢嗎?
你只是做白日夢時幻想過,看小說時觀摩過,跟人吹牛打屁時聽說過,你最大練習也就是對著鏡子齜牙咧嘴,你就想著時候掏出來就頂用?你就想跟人勢均力敵?
天下哪來這麼便宜的事?
要學會怎麼拿捏、怎麼妥協、怎麼強硬、怎麼占住戰略優勢、怎麼正面對決、怎麼先聲奪人,怎麼打垮對方的士氣、怎麼剝離對方的援助……唯一的出路,就是在實踐中學習實踐。
這是一個漫長的練習和實踐過程。要從點點滴滴的安全的、可以承受的風險開始積累。
你要學會鑑定風險的級別,控制風險的技術,對衝風險的策略以及承受風險的心理構建。
你主動去學,你有機會步步為營、有計劃有步驟的學會有勇有謀、不怒自威。
你會積累到足以震懾有所風聞的宵小的戰績。
不然到了要用時從哪來?賣了店去跪求柯里昂教父嗎?
4)人生的關鍵事務對這股俠氣和罡氣有殘酷的要求。
一心想逃,幾大人生關口你必栽跟頭。
第一是擇偶。
無論男女,對身無英氣和剛性、一份風險擔不起的縮頭黨絕無好感。開玩笑,人的一生有多少風雲變化生老病死?憑你長得帥點好看點,我就冒著到時候孤身扛雙份險惡的風險選你這指望不上的軟貨?
你家財萬貫又如何?你那絕不能冒險的1000萬誰敢動?看著好像在那裡,其實任何需要它的時候它就會果斷撤資,這對別人有何意義?
你要展現的一切價值,都以你敢於動用、善於動用為前提。你沒這股俠氣和罡氣,一切都是一文不值的扯淡。
你有這股氣、有這份胸有成竹的從容不迫,有能力讓我相信這不是錯覺,錢、房子、車子不是問題。
因為這比錢和房子值錢,
得多,
得多得多得多。
第二是擇業。
加入團隊就是來分擔風險和壓力的。誰能分擔誰就是兄弟和同志,誰不能,誰就滾出去,不要浪費大家的心血和感情。你能扛多大後果,我相信你能扛多大後果、能對付多大可能的惡性挑戰,你就有多大的資格掌握真正的決策權。錢和人才能交到你手裡。
你連晚上送女性回家的勇氣都沒有,我不相信你可能有對付任何稍大風險的經驗和心理準備。
你別在我這談「懷才不遇」,到時候一天到晚給你做思想工作安慰你就要花一個全職崗位,誰有那麼多時間?
俠有危險,那是你可以選的危險;非俠同樣有危險,是逃無可逃的危險。
這是個經典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問題。這一杯你是非喝不可的,要麼你自己吃敬酒,不然就是生活來灌你罰酒。
我這裡講的這些答案,全是做定了這決定所必需要學會的東西。沒做這決心的人看這些東西永遠會是「不現實」、「沒必要」、「太理想」。
甚至,「魔怔」。
廢話,這裡在教騎自行車,你拿準了主意還是赤腳走路最爽,你當然會覺得講「怎麼在兩個輪子上平衡」「完全不必要」,甚至會覺得「光靠兩個輪子就不倒」「太理想」。
甚至,「想靠兩個輪子就行走如飛,魔怔」。
這沒有任何奇怪的,反覆講純屬不必要的噪音。
這樣想的人等不這樣想的人學成了來幫助你就行了。不要擠占本可以屬於ta們的時間,這是損害自己的利益。
到時候需要ta們的是你。
行俠仗義,你要怎麼做?你守住以下幾個要害:
1)凡見不平、不公,無論你做多做少,至少你要考慮一下有什麼可做的。
沒人要你隨時隨地拿命搏,甚至也沒人一定要你具體做什麼事情。但是,這絕不是你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的理由。
你可以考慮之後決定什麼也不做,但是這必須是你確實把你能做的考慮了一遍、一一否決之後得出這個結論,而不能是你來句「我才不要」直接跳躍到「我什麼也不能做」。
你這份考慮,本身就要花費你的時間,要占用你實實在在的生命,能不能結成對方能吃到的果子,這是另一回事,你只要花了這心思,你已經有所行動了,已經是行俠仗義的一部分,已經勝過了那些只知道掩面疾走、一味「明哲保身」之輩。
2)以想不到任何可以承受的幫助手段為恥。
你想了,你沒想到什麼辦法,這本身沒有什麼奇怪的。但是我很客觀的跟你講,你想幫、即使在你高度注意保護自身的前提下,一樣總有可做的事。
甚至包括你不想捲入麻煩,都絕不意味著你絕對什麼都不能做了。
你不能勇斗歹徒,你可以駛過時鳴笛示警。你不能空手入白刃,你可以隔著一個街區報警。你不會游泳,你可以跑去叫人,你可以找繩子長杆。你不能治癒病症,你可以匿名捐助。
對一個困難,想不到任何可以使力而又夠安全的辦法,這最重要的問題並不在於這是一種「正義感」的缺失,而首先是處事能力上的缺陷。
你要想到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今天能想到的對你你足夠安全的幫助弱者的手段,其實都是將來你自己遇險時,你可以用來說服那些有意幫你但卻害怕風險的旁人的預案。
你想明白沒有?
你現在的怕,和到時ta們的怕是一樣的。
能說服你已經足夠安全的幫助手段,對ta們來說,往往也能說服一大群人。
你從不會白想。
想不到,不是要你為自己的正義感感到恥辱,而是你該為你的智商、為你對世界的了解的匱乏感到恥辱。
「我竟然一點辦法都想不到,就這,就這麼點事,還是在我如此隱蔽、局面如此主動的前提下,就把我難到了。」
這麼好的條件,都一丁點辦法都想不到,這問題真的還是「要不要行俠仗義的問題」嗎?其實是你自己生活中遇到點什麼事,你能怎麼辦的問題吧?
這種失敗,會影響到你過好自己生活的信心。
這是會直接把你推向抑鬱症的。
3)以無所作為為恥。
你找不到足夠安全的辦法,你什麼也沒做,你要為自己的智商感到焦慮。
你找到了足夠安全的辦法,你什麼也沒做,你要為自己的勇氣感到焦慮。
不要以為什麼焦慮都是壞的,焦慮得早,你焦慮的就是要不了你的命的、離你距離遠的事。焦慮得太晚,你焦慮的就都是會要你的命、而你焦慮也沒毛用的事。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吃敬酒,就吃罰酒。
什麼叫以無所作為為恥?
兩種方式都是合法的以無所作為為恥:
要麼,你就鼓起勇氣做掉,然後以不能做得更多為恥。
要麼你的確什麼也不做,然後不想辦法去說「覺得我必須做點什麼的人全是道德綁架我」這種混帳話。
我確實是沒有盡力而為,事實就是如此,我寧可為此痛苦,我選擇接受這種痛苦。因為我不想和那些什麼都不做之後擺出「反道德綁架」的人一樣。
不要以為這僅僅只是一個人「過於中二」,「居然自虐」。這對你定義你自己到底是個什麼人、是個什麼東西——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ta人對你有寄託、有期望時,你知道ta們對你能有多寬厚嗎?
ta們完全可以接受你因為想不到辦法、於是什麼也不做;ta們也完全可以接受你因為缺少勇氣,什麼也不做;到這裡,人家對你都是沒有責怪,只有期望的。你冒險犯難做了,人家可以感謝你一輩子。你因為有這些問題沒做,人家可以原諒你一輩子。
但是,看好這個但是,如果你什麼也沒做,你還口說什麼「道德綁架」這種鬼話,想要連那點慚愧和羞恥都逃得一乾二淨——那麼絕大多數人都容不了。
因為繼續寬容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反正你是打死也不會主動照顧誰的,於是主動照顧你實屬打水漂。
這條件其實夠寬厚了——要麼你干,要麼你不干但知恥、不逃。又不干、又連恥辱都不受,那麼按最客氣的表達,你至少不是一個奉行通用價值觀的人。即使不談人家是否能認同你的價值觀,你先要解決一個問題——你有什麼特別的價值,值得人家花這麼大的心思來了解、適應你的獨特價值觀?
那都是要成本的。
人家哪有精力去為你構建一個「你永遠不被綁架」的全新理念?就為了讓你舒坦?
到時候你怎麼辦呢?
你會為什麼都沒能做而羞恥,而能接受責備不還嘴,人家好歹還能對你有點念想。退到這一步,你其實沒得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