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龍不見了
更新時間2009-9-4 9:02:43  字數：3017
 
　夏忍愣在原地有好幾秒鐘沒說出話來，然後，他很不自然的推開了老闆的手。
　　這也太胡鬧了……夏忍心裏暗想，嘴上沒好意思說。愛孩子心切這點他可以理解，但孩子自己爸爸沒了也不能從大馬路上隨便拉一個人就當爸爸啊。
　　「這個……」夏忍為難的咧咧嘴，「這個，恐怕不合適吧。」
　　「夏先生，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老闆很誠懇的說，堅持着跪在地上不起來。
　　「這個，我才二十來歲，有這麼大的孩子……」夏忍呲牙裂嘴了半天尋找合適的用詞，「這個說出來也沒讓人信啊。」
　　「沒關係。」老闆很認真的說，「您看起來老成，說您三十幾歲也肯定沒問題。」
　　「呃……這個……」夏忍鬱悶的掛了一臉黑線，對於超市老闆一心急就口不擇言這一點顯得非常無奈，同時忍不住的心裏開始嘀咕這個問題，我真的有這麼老麼……
　　「您就別推辭了。這件事也不能聲張，我已經全都告訴您了。您就當幫我這一個忙，也算救孩子一條命。」
　　看夏忍還欲張嘴推辭，超市老闆終於用上了電視裏最常用的那一招，「您就答應了吧，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呃……不是吧……」夏忍萬分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額頭，「這算什麼事啊……」
　　「您答應了？」老闆誠惶誠恐的問。
　　「就算我答應了，那孩子願意麼？」夏忍愁眉苦臉的問，趕緊把老闆拉起來，「哎，對了。孩子怎麼還沒回來？」
　　「沒關係，他一會就會回來。」老闆很冷靜的說，「他這樣跑走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消氣了總是可以回來。等他回來，我就去問問他。」
　　但願孩子和自己一樣，覺得這件事情無比荒謬……夏忍心裏想。
　　等夏忍唉聲嘆氣地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還沒有吃晚飯，肚子正在咕咕的造反。夏忍疲倦的把公文包隨手丟到地上，然後開始一件一件的脫，外套，襯衣，西褲……最後，只穿着一條小內褲走到沙發邊，正要一頭栽下去，卻忽然餘光一瞥，夏忍愣住了。
　　客廳一角被隔開做餐廳的地方，餐桌上，擺着豐盛的滿滿一桌子菜。桌子邊，還坐着一個黑衣服的老人。
　　「師……父……」
　　恩仇天一張臉陰的能滴出水來，滿桌的飯菜已經涼了，光鮮的色彩不在，變的灰頭土臉。
　　夏忍戰戰兢兢的披起襯衣，站在飯桌旁，小心翼翼的喊，「師父……」
　　「死小子，去哪了？」恩仇天嚴厲的口氣就像是一個等孩子回家吃飯等到心寒的父親。
　　「公司加班……」夏忍顫顫巍巍的開口說。
　　「撒謊！」恩仇天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你六點多就離開了單位，回家要三個小時麼？
　　夏忍哆哆嗦嗦的抬頭看着站在桌前的老人，和一桌漂亮的飯菜，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忍，「您等我到現在？……」
　　恩仇天盯牢夏忍半晌，嘆一口氣坐下來，「罷了罷了……你已經是成年人，下了班去哪裏也沒理由要和我匯報。是老夫自作聰明……」
　　「師父，對不起……」夏忍一語沒有說完，就見恩仇天又站起來，一語不發的走進廚房。
　　「罷了罷了……」恩仇天邊這樣自言自語的走回餐廳，手裏拿着一個垃圾桶，「罷了罷了，是老夫自作聰明……只是這菜……唉，都沒有意思了……」
　　一邊說着，只見老人黑着一張臉，拿起一盤菜，在夏忍阻止的話從嘴裏衝出來之前，「嘩」的一聲，整一盤菜都被倒進了垃圾桶里。
　　「師父！」夏忍難過的大叫一聲，衝上前去抓老人枯瘦的手，「師父，您這是幹什麼……」卻被老人狠狠的甩開。
　　夏忍早就領教過這看似不堪一擊的老人的手勁，這一用力，整個人被甩出去好幾步，再想回來阻攔，話到嘴邊卻生生哽住，說不出來。
　　夏忍一面心疼老人等了自己這麼久，一面又覺得委屈，老人今晚要來和自己一起吃飯，事先也沒有知會自己一聲呀，現在又發這麼大的脾氣……
　　只是，這老人性格乖張，不拘一格，他想要做什麼，自己定是攔不住的。
　　夏忍只得就這樣在旁邊默默的看着，一聲也不敢吭。
　　待老人將最後一盤菜倒進垃圾桶里，苦着一張臉守在旁邊的夏忍已經幾乎要昏厥過去，口水在嘴裏泛濫，胃酸在胃裏奔騰。自己忙了一天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肚子裏早就唱起了空城計，現在還要眼睜睜的看着滿桌的豐盛佳餚就在眼前被一盤一盤倒掉，這種痛苦和折磨堪比古代酷刑。夏忍覺得自己餓的簡直兩眼昏花，老人倒菜的動作都變成了子彈時間，夏忍幾乎可以清楚的看到盤裏最後一片菜葉是怎樣飄飄悠悠的落到垃圾桶里，後面還跟着最後一滴油花。
　　晚上十點半，師徒兩人面對面的坐在飯桌兩邊，很久沒有人說話，氣氛像是要結冰一樣，尷尬的很。
　　半晌，夏忍很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決定打破僵局，現在他倒覺得不那麼餓了，大概是餓過了勁兒吧。
　　「師父……」
　　「咚咚咚！」門口傳來急促敲門聲。
　　「呃，我去開個門。」夏忍的下半句話被生生卡了回去，很鬱悶站起來，向老人打了個招呼，就去開門。
　　「誰呀，這麼晚……」夏忍心情不是很好，有些不耐煩的打開門。
　　「小龍……」門剛一打開一道縫，門外的人就猛的擠進來，又急又怕的抓住夏忍的袖子，「小龍不見了！」
　　「那個孩子？」夏忍微微一皺眉頭，想到師父在屋裏猶豫着要不要讓他進來，「你不是說他很快就會回來麼？」
　　「是啊，之前都是這樣的。可是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他還沒有回來。我在小區里到處找，都找不到他。」可憐的二叔站在門外抹着汗，襯衣濕透了一大片。現在已經是十月份，秋天的涼意正一天天漫上來取代夏天的酷熱，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已經基本不會流這麼多汗了。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氣喘吁吁，不知已經到處跑了多久。
　　可憐的男人丟了恩兄的孩子，情急之下，只能拉下臉來找萍水相逢的夏忍來幫忙。他這個二叔，當的真是不容易，夏忍心中不無感嘆的想。
　　「他會去哪裏？你有沒有頭緒？」着急也不是辦法，夏忍略略一想，問他。
　　「不知道呀，這孩子什麼都不和我說。」可憐的老闆邊說邊解開襯衣領口的兩顆扣子，「我只聽人說，下午六七點的時候，有人在北面的橫渚公園見過個這麼大的男孩子。可是我剛才去找，已經找不到了。」
　　糟了！夏忍心裏暗叫不好。橫渚公園位於這個住宅區的北面，平日裏是小區居民休閒娛樂的好去處。橫渚公園依傍着一條小河而建，這在當今的城市中，已經很少見，所以，這片住宅區在對外宣傳的時候，也沒少拿這個公園和這條小河做文章。
　　河……夏忍心裏一種不祥的預感騰起，如果被人看見的那個男孩真的是小龍，那他六七點鐘在那裏，現在卻不在了，會不會，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夏忍馬上又把這種念頭強壓了回去，不會的，一定只是孩子調皮，再出去找找一定回找回來的，畢竟，不能給這個辛苦的二叔，再增加壓力了。
　　「就你一個人麼？」夏忍問。
　　「是啊，就我一個人。我老婆在外地打工，住在這的平時就我和小龍兩個人。」
　　略一猶豫，夏忍點點頭，「好吧，我幫你找。你往小區南邊找，我往北邊。一個小時以後如果都沒有找到，就在你的超市門口集合，我們報警，或者另想辦法。」
　　「哎，好好。」超市老闆忙不迭的點着頭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過頭來對夏忍說，「夏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夏忍搖着頭嘆了口氣，準備回房間去換一件可以出門的衣服。剛剛關上房門，就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出了什麼事？誰找不到了？」
　　夏忍低頭略略一想，覺得小龍的爸爸之死的確蹊蹺的緊，告訴師父說不定會有幫助，就長話短說的把下午老闆給自己說的話講給師父聽，順便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來這麼晚。
　　老人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整一張臉黑的像包青天一樣，嚇的夏忍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不等夏忍說完，老人就急急地沖夏忍吼道，「你這個傻小子啊，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不早說？」
　　夏忍愣了幾秒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老人邁着四方步向牆面走去，然後，如若無物的走出了牆外去。
　　「師父，你做什麼？」夏忍趕緊追過去，差一點拍在牆上。
　　「傻小子，做什麼？幫你找兒子啊！」老人的聲音從遠遠的地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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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橫渚公園
更新時間2009-9-5 21:29:17  字數：2056
 
　「小龍，你在哪裏？」夏忍邊跑邊喊，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夏忍穿梭於居民區北面的房子之中。這座居民區位於市郊，都是一層二層的小別墅，為了節省用地，一間一間，挨的都很近。今天晚上的月亮有雲遮着，靜謐的夜裏顯的尤其昏暗。借着路燈和微弱的月光，夏忍小心的翻找過每一個角落，一邊心裏擔心自己在這個時間在外面豬叫會不會被告擾民。
　　「小龍～～～小龍～～～你聽到了麼？」夏忍呼的一聲停下來，不行，跑不動了。他撐着膝蓋彎着腰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氣。師父跑哪去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藉助師父的力量，應該會好找好多吧。
　　不行，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夏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十一點二十分。這麼晚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定要快點找到才行。這樣想着，夏忍平靜了一下呼氣，又抬起兩條沉重的腿向前跑去。
　　「小龍……」夏忍氣喘吁吁的呼喊迴蕩在居民區的夜空上方。
　　趕到橫渚公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這裏已經是居民區的最北頭，再往北就要被河水攔住去路。夏忍在公園的小竹林里，在興建的健身設施旁，在孩子們常去的滑梯鞦韆邊，到處都找不到小龍的影子。最後，夏忍十分不情願的來到河邊。
　　「小龍～～」夏忍雖然心裏不願意相信，但是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徘徊在他的心裏，每一次他拼命想要將其揮去，它就會像繚繞的煙霧一樣迅速又聚集起來，纏繞在他的心頭。
　　他在公園裏沿着河邊反覆的走來走去，希望能找到小龍的影子，遍尋不獲，夏忍想孩子也許是往上游或者下遊走了，正在抓狂自己分身乏術的時候，忽然，河岸下游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響，濺起一束水花，銀白的水花在月光下一閃，然後流轉即逝。
　　「糟了！」夏忍拔腿就往那個方向跑，借着月光，夏忍無法確認水花的具體位置，只能模糊的判斷是這一片。岸上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來過的影子。夏忍站在岸邊長長的喊小龍的名字，也沒有人應。黑暗中夏忍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掉下去了，但是他執拗的認為那就是小龍。
　　「該死！」夏忍站在岸邊，悔恨的胸口一陣劇痛，竟然孩子就在自己眼前跳下去了。不過還不算太糟，從剛才到現在也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孩子一定還沒有漂遠。一咬牙，夏忍脫掉鞋子和上衣，把手機等不能濺水的東西拿出來扔在岸上，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水面上，濺起一道水花，如月光下的一抹水銀，映着月光，嘩啦的亮了一下，然後轉瞬即逝。
　　夏忍只會最簡單的蛙泳，水性也很一般。蛙泳在水中游的慢，夏忍全身潛在水裏四肢拼命使勁也看不出往前前進了多少。一口氣用完，夏忍猛地將頭頂出水面換氣，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游出了很遠，游到了河心。
　　就在這個時候，秋夜裏忽然吹起一陣風，風將遮着月亮的雲慢慢吹散，夜空被清亮的月光照亮。就在那雲開月明的一霎那，夏忍清楚的看到，不遠處的河對岸上，站着一個人，看那身形，應該是個孩子沒錯了。
　　「小龍……小龍……」夏忍心裏一陣狂喜，噗噗楞楞向河對岸游去。
　　近了，很近了。夏忍吃力的爬上岸，拖着濕了水沉重無比的褲子向那個身影跑去。借着月光，夏忍清楚的看到那孩子穿着藍白校服，細瘦的身體，那就是今天下午自己在超市門口見到的小龍沒錯了。
　　夏忍只覺得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剛要開口喊，卻見那孩子猶猶豫豫的往前邁了一步，站在河沿的緊邊上，半隻腳已經踩在了空處。
　　夏忍一口氣把沒喊出的名字憋回肚子裏，不行，這個孩子看起來確實是想不開了，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刺激他，一定要想辦法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繞到背後把他拉過來。
　　夏忍光着腳，腳被河岸上的砂石硌的生疼，但是他還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步一步，小心的朝小龍走去。
　　別跳，別跳……夏忍在心裏默默的祈禱着。小龍此時正靜靜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的不知在想什麼。就快了，夏忍輕輕咬住嘴唇，自己就快能抓到他了……
　　忽然，腳下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夏忍忽然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哎呦！」夏忍本能的喊了一聲。
　　「誰？！」不遠處的小龍在沉思中被一語驚醒，驚恐的轉過一雙大眼睛，剛好和趴在地上的夏忍對上。
　　四目相對的一刻，夏忍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許多，那是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東西，隱忍，痛苦，還有很多很多，仇恨與不甘。
　　那道冷箭一樣的目光從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眼睛裏射出，刺的夏忍的心裏一陣難過。
　　小龍認出了夏忍，嘴角，輕輕的笑了一下。
　　就是這一笑，讓夏忍暗叫不好。
　　「你們誰都別想再捉住我了！」小龍最後憤憤的留下了這一句話，然後腳跟一發力，整個人向河中跳去……
　　「不……不要！」來不及站起來的夏忍痛苦的大喊。已經是第二次，他心裏湧起這樣一種絕望的情緒，上一次，是看到李恩莎差一點被人欺負，自己被打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恨自己為什麼意識還那麼清楚。那一次自己沒有力量，什麼都做不了，只有一句善惡不報我來報迴蕩心中，那這一次呢？夏忍捫心自問。
　　這一次呢？
　　是這個孩子該承受這一切麼？
　　這一次呢？
　　這樣對這個無辜的孩子公平麼？
　　這一次呢？！
　　自己還是什麼都做不了麼？！
　　「啊～～～～～～！」夏忍跪在原地，放肆的大喊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裏一陣熱熱的，很舒服很充實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裏面混沌一團，想要噴薄而出，沿着他的兩隻手臂迅速的流轉，一直，一直，流到他的兩個掌心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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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小龍之死
更新時間2009-9-6 19:07:30  字數：3783
 
　小龍覺得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了，他的身體向前傾去，很慢很慢的，他聽見自己的身體劃過空氣發出的嗚嗚聲，像是在為他送別。
　　然後，他聽見「撲通」一聲，那是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
　　小龍微笑着閉上眼睛，終於得救了，終於再也不用去想，不用去忍受，那活着的一切痛苦。
　　更重要的是，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從未謀面的爸爸了……
　　「爸爸……」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小龍含笑這樣想着。
　　睜開眼睛的時候，小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倒在地上，裸露的手臂和腳踝被地上的砂石硌的生疼。滿滿的，模糊的眼睛恢復了視力，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河流旁邊，
　　「呀，好痛……」小龍揉揉酸痛的手肘，挽起袖子一看，果不然，青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在哪裏摔的。
　　「我這是在哪裏……」男孩抓抓腦袋，四處張望。
　　噢，想起來了。自己是從橫渚公園的河邊跳下去了，只是，這裏，怎麼和橫渚公園的河岸有點像。
　　小龍遲疑的站起來，四處張望，但很快，他就覺得沒對。這裏的景物雖然和自己跳下去的那條河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沒有了橫渚公園的安詳靜謐，多了幾分陰冷恐怖的氣氛散佈在空氣里。月亮被厚重的雲層擋在後面，只有幾道稀疏的月光勉強的透出來，照的岸上的樹影，張牙舞爪，甚是恐怖。
　　「餵，有人麼？」男孩子有點怕了，邊喊邊四處亂走，自己這是死了麼，死了不是應該去冥界麼，那這裏又是哪裏呢？
　　「嘻嘻嘻嘻嘻～」
　　忽然，一串詭異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小龍嚇得一抖，然後全身的肌肉都緊了起來。他吞了口口水，給自己壯了壯膽，然後，他閉上眼睛，慢慢的回過頭去。
　　一，二，三……睜眼！
　　咦？小龍莫名其妙的四處張望，到處都不見聲音的來源，「奇怪，沒有人呀……」他兀自念叨着。
　　「嘻嘻嘻嘻嘻～小龍，這裏，怎麼會有人呢？～」
　　小龍驚的一抬頭，然後下一秒鐘，他就驚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終於看到了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的源頭，只是，那確實不是個人，準確的說，那隻是一張臉，高高的浮在夜空之中，臉四周的皮膚融化在夜色里，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模糊而猙獰。那張臉冷笑着看着自己，一頭銀白的頭髮向後梳着，露出一張皺紋密佈的臉，一雙小眼睛閃着詭異的幽光。
　　「你……你你……你是誰……」小龍嚇得坐在地上一路蹭着向後退，那張臉卻沒有急着追上來，而是繼續停在原地詭異的笑着。
　　「我是誰？嘻嘻嘻～」那張臉很歡快的笑起來，「小龍，動動你的腦子，你死了，然後見到我，你猜我是誰？」
　　「你是……你是閻王老爺？」小龍想起小時候娘給講的故事，人死了，是要見閻王的。
　　「閻王老爺？嘻嘻嘻嘻～」那張臉在夜空中搖搖晃晃的朝小龍游過來，停在他面前，「閻王老爺那麼大的官，你可見不到。我是這一片的鬼王，管你，已經綽綽有餘啦。」
　　「鬼王？」小龍坐在地上左看右看，「那我現在是在哪裏？」
　　「嘻嘻嘻～你還看不出來你在哪裏麼？」臉壞笑着說，「你就在你二叔的超市附近那個橫渚公園裏。」
　　「我果然還在這裏……」小龍一驚，嘆一口氣說。
　　「嘻嘻嘻～當然啦。」那張臉笑着笑着忽然臉色一凜，「你這種罪孽深重的小鬼，是絕不能進我們冥界接受輪迴的。現判你被囚禁在在你死去的地方，化作孤魂野鬼，被烈日炙烤三百年，被夜風吹散三百年，被孤獨拷打三百年不得超生！」
　　吹來一陣風，那張臉在風裏一陣搖擺，就像在海中中隨浪花翻滾的一艘小帆船，鼻子眼睛都扭曲起來，看上去煞是詭異。
　　小龍吞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的問，「罪，罪孽深重？！我犯了什麼罪？我為什麼不能去陰間見我爸爸？」
　　那張臉在風裏飄搖了一會，慢慢的平息下來，清了清嗓子說，「如此罪孽深重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罪加一等！」
　　「憑什麼啊？！」小龍不是不怕這張陰陽怪氣的老臉，但是畢竟少年氣盛，看到自己成了鬼還被如此莫名其妙的欺負，一時急火攻心，氣血上涌，「騰」就跳了起來。「我於少龍活着的時候一不偷二不搶三不貪，我從沒做過對不起娘的事情。現在我死了，就是為了見我爸爸，卻還要被關在這破地方！我告訴你，我不要在這裏，我恨這座城市，我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讓我去陰間，讓我去見我爸爸！」
　　那張臉看着少年憤怒的青筋爆起的一張臉，沉吟了一下，「你為什麼那麼想見你爸爸？」
　　「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男孩的聲音弱下去，「我一直都受人家欺負白眼，媽媽也是，我想也許找到了爸爸，就不會再這樣被人家欺負，就會有個人保護我們……」
　　那張臉輕咳了一聲，說，「你想不想知道，你死了以後，你二叔發生了什麼事？」
　　「二叔？」男孩的眼裏露出一絲怨憤的神色，冷笑一聲，「呵，我才懶得管他怎麼樣了。」
　　那張臉饒有興致的打量了男孩一會，問，「你好像對你二叔很有情緒啊？」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男孩冷冷的說。
　　「嘻嘻嘻嘻嘻～」那張臉邪邪的笑起來，邊笑邊一步一步逼過來，「這和我有沒有關係，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不過你不想說也沒關係，這一切秘密都藏在你這細細瘦瘦的小身子裏。只要我一用力，把它捏的皮開肉綻，支離破碎，粉身碎骨，我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東西。」
　　那張臉離小龍的臉很近很近，小龍清楚的看到，這張臉張嘴說話時嘴裏是一個大黑洞，沒有舌頭，仿佛隨時都能把人吸進去似的。
　　小龍有些害怕了，但少年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表現出來，「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恨他！」
　　「噢？為什麼？」那張臉對小龍的配合表示滿意的一笑。
　　「因為是他硬要帶我來城裏的，他打破了我的生活，他讓我接觸到了這一切，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而且，他讓我來城裏，也只是為了找機會讓我拿回我爸爸的遺產，他只想要錢！」
　　「這些，也都是那個女人對你說的吧？」那張臉嘆息了一聲說。
　　「你怎麼知道佟曉瓊的事？」男孩一驚，咬着牙說，「我告訴你，可不要把我和那個女人混為一談，我也恨她，恨不得殺了她！」
　　「可是最後你只是殺了你自己！」那張臉忽然不知被什麼觸怒，大吼一聲，嚇的小龍全身一哆嗦。
　　「你知不知道你二叔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力。你爸爸當年幫過他一個忙，他記到現在。你爸爸死了，他傷心難過幫你爸爸料理後事，天天跑警察局問案子的進展。現在他為了你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把你接到城裏來。你以為你一個農村戶口的孩子想在城裏念書容易麼，你二叔為了這事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少心幾乎跑斷了腿你知道麼？你二叔每個月能掙多少錢，你知道他是怎麼自己省吃儉用着供你吃穿不愁的？你在外面受人欺負受人白眼，他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心疼自責的淚流滿面。你被那個女人利用，他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誠心誠意的想回報當年你爸爸對他的那點恩情，一心一意的疼你對你好，卻一直被你恨，被你傷害。你說，你是不是罪該萬死！」
　　「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從小雖然沒有見過爸爸，但是總見過其他的男人，你知道男人應該是怎樣的麼？男人應該頂天立地，如果不能做到海闊天空心胸大度，至少也要善惡分明有仇必報。你以為你生活的痛苦你不容易，誰又容易？你娘一個人把你拉扯到這麼大容易麼？你爹在外面打拼十幾年寄錢回家養着你容易麼？你二叔要在這座複雜的大城市裏立足還要護着你養着你容易麼？心中不痛快又如何，心中有恨又如何，如果你不能拋下它們，至少也應該立下決心早晚要把受的這一切欺負找回來。而不是逃避，懦弱，傷害關心你愛你的人，傷害娘給的生命！」
　　「臉」噼里啪啦連珠炮一樣吧這長長的一席話一齊吐出來，男孩聽的愣了，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二叔不善言辭，所有的關切與愛，希望與鼓勵都化作日常生活中的點滴細節，細細想來，自己難道是真的被奸人利用，被挑撥離間了。
　　被鬼王一席話說的迷惑不已的男孩半天才開口，「那，我二叔他現在怎麼樣了？」
　　然後，出乎意料的，他看到鬼王一貫風平浪靜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悲傷的神色。
　　「我很少為陽間的事情感到難過。」鬼王慢悠悠的說，「但是你死以後，你二叔，實在是慘啊……算了算了，不提也罷……」
　　「求求鬼王您告訴我！」男孩急切的說，一雙手握成小拳頭扣在胸前。
　　「雖然也許你覺得只有一瞬間，但是到現在距離你死已經有十年的時間了，你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在生與死的間隙中徘徊了十年。從你自殺的那一天晚上開始，你二叔就一直到處找你，生意也放下了，一刻也沒有停止過，直到一個月之後，你的屍體在下游被發現。你二叔悲痛欲絕幾乎想要一死了之。但是他挺住了，他拼命工作，每個月給你在鄉下的母親寄錢，安撫你可憐的母親。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你二叔被檢查出了患有癌症，只有最多一年的生命。」
　　「什麼？」小龍不可置信的搖着頭，「不可能，我二叔的身體壯的像頭牛，不會的，不會的……」
　　「你不知道你的死給你二叔造成了多大的打擊，他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鬼王繼續搖頭晃腦慢慢的說，「後來他為了讓你母親的生活好一點，又拼命幹活，終於積勞成疾。要治病需要大量的錢，你二叔盤算了一下，為了不減少每個月給你母親的生活費，他不僅堅持工作，還拒絕動手術，拒絕住院，拿藥也只拿一半的量。每次犯病，都疼痛難忍，心肺欲裂，但即便這樣，你二叔還是創造了奇蹟。」
　　小龍眼睛亮起來，「他的病好了？」
　　「不，但是他仍然創造了人類醫學歷史上的奇蹟。」臉慢慢的說，「他活了一年半之久。」
　　小龍愣了幾秒種反應過來，一下子面如死灰，「我二叔死了？！」
　　「是。」那張臉冷冷的說，「全都是因為你！」
　　男孩像被打入了無底冰窖，忘記了反駁與辯解，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然後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哇」的哭出來。
　　男孩子就像是忽然被人點了瘋穴一眼，在河岸的砂石地里翻滾，被劃疼了也毫不知覺。小拳頭一下一下用力的砸着地面，砸出一個一個小窩，眼淚像是忽然找到了發泄口，大顆大顆的滾出來，帶着所有不甘，憤恨，不知道，也是不是帶着一點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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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鬼王恩典
更新時間2009-9-7 13:08:07  字數：2220
 
　「臉」冷冷的看着悲慟欲絕的小龍，沉默良久都沒有說話。小龍自己一個人折騰了半天，終於沒有力氣，趴在砂石上，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有氣無力的抽泣着。
　　鬼王無奈的咂巴咂巴嘴，「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如果再讓我來一次，」小龍哆嗦着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句話，「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念書，好好孝敬二叔，好好……做個男人！」
　　「哼，」鬼王冷冷的笑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再來一次？我倒是有辦法讓你再來一次。只是，你說的，我才不信……」
　　話還沒說完，只聽小龍倒吸一口涼氣，支撐着爬起來，跪在地上，「鬼王，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我二叔死，我不想事情因為我變成這樣。」
　　鬼王從鼻子裏不屑的哼了一聲，「逆轉生死可是重罪。你說重來就重來，那這陰間，還有沒有王法了。」
　　小龍心裏急得火燒火燎，他從沒嘗過如此後悔的滋味，五臟六腑如同有無數條小蛇在咬，痛的他幾乎要彎下腰去。眼看着鬼王這裏有最後一絲希望卻不肯應允，情急之下，小龍猛的伏下身去，一下一下，在河灘上磕起頭來。
　　「鬼王大人，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小龍保證，這一次，不管我是壽終正寢還是死於非命，我都做個小鬼，永遠服侍在您身旁，為您做牛做嗎。您就念及小龍年輕不懂事，別跟我一般見識，再給小龍一次機會……」
　　十三歲的孩子把他這輩子能想到的所有求人的客套話全都搬了出來，一下一下，頭扎紮實實的磕在了河灘上，每一次抬頭，都能看見他額頭裏嵌進的砂石，尖銳的劃着孩子的皮膚。
　　「小鬼？」鬼王搖着頭嘆一口氣，「本王身邊從來不缺小鬼，而且你這養的孩子，就算是做了小鬼，我也不敢用。不過……」
　　小龍驚喜的抬起頭來，「不過什麼？」
　　鬼王微微一笑，「小子，你可聽說過一命抵一命？」
　　小龍臉色變了，「你要是要拿我二叔或者我娘的命換我的，我可不答應！」
　　「傻孩子，當然不是。」鬼王笑笑，「他們，現在還命不該絕。但是有一個人，應該死。」
　　小龍問，「誰？」
　　「殺害你父親的兇手！」鬼王一字一頓的說，「要我逆轉生死再給一次生的機會也可以，但是要維護陰陽兩屆的平衡，我需要拉一個人進來代替你的位置。如果你答應，從回去開始，努力讀書，長大了在這個城市裏立住足，追查到殺害你父親的兇手。我可以現在放你回去。」
　　小龍想也沒想就說，「再好不過，我答應你！」
　　「你聽着，」鬼王嚴肅地說，「以你現在的年紀和實力，根本不足以和那麼兇殘的兇手相抗衡，但是，你要謹記你父親被人殘忍殺害的這個仇。你現在的任務是用功讀書，努力生活，切不可年輕氣盛，操之過急，打草驚蛇，知道麼？」
　　小龍想了一下，說，「恩，我明白。小龍死過一次，更加知道生命的可貴，我絕對不會在拿爹娘給的性命兒戲。」
　　「很好。」鬼王點了點頭說，「還有一件事，男兒膝下有黃金。過了今天，除了父母恩人，切不可隨便向人下跪磕頭。善待你剩下的親人，孝敬二叔，母親及兩位姐姐。以上要求，如有一條違反，我當即前往陽世，將你抓回，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同時你的親人朋友，皆不得善終，你明白了麼？」
　　小龍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許多，臉上是與稚嫩的五官不相符的堅定表情，「恩，我都知道了，多謝鬼王大人開恩。」
　　「好。」鬼王微微一笑，「牢記我今天的話。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十年前你死前的那個時候。你現在沿着河岸往回走，走回你二叔的小超市，他正在那裏等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見過的事。」
　　「我知道了！」小龍欣喜的應着，轉過身，朝橫渚公園的方向飛快的跑去。
　　跑了沒幾步，小龍就發現之前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氛沒有了，空氣中含着一絲淡淡的芬芳，夜風吹過，烏雲散開，白月光灑在臉上，照出他一臉急切的表情。
　　已經被送回陽世了嗎？
　　二叔，媽媽，對不起。小龍回來了……小龍這樣想着，又加快了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樹影里忽然閃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一身黑色的衣服，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若不是剛好一道月光照過來，小龍都不會發覺這個人的存在。
　　但是就是這一眼看去，小龍瞬間嚇的全身發抖，這可不得了。那人一頭銀白的頭髮整整齊齊的向後梳着，一張佈滿皺紋的臉，臉上是如冰冷石刻般的僵硬表情。
　　這可不就是剛剛放自己回陽世的鬼王麼！
　　「鬼……鬼……鬼啊……」小龍一個急剎車，趔趔趄趄的向後退去，「您怎麼來陽世了？您改變主意了？還是來捉我回去？我還什麼也沒做啊！」
　　那鬼王拄着一根拐杖，邁着四方步大大方方的從樹影中走出來，走到小龍面前，凜然問，「小龍，回陽間可好？」
　　小龍眼嚇得不知看哪裏好，口中碎碎念着，「托您的福。小龍剛回陽世，心急回去找二叔報平安，還沒來得及感受這陽間是好是壞。」
　　「啊，原來不好啊！」鬼王恍然大悟一般，過來就要拉小龍的手，「既然如此，何不跟我回去？我最近身邊剛走了個小鬼，空出來了位置沒有鬼做事，你雖然手腳不利索，不過也可以將就着用。」
　　「啊，別別別別別！」小龍腦袋搖的像波浪鼓，「你剛才一問，我趕緊感受了一下，這陽間，真是好，這是太好了。」
　　鬼王笑了一聲，「哼，說的真好聽。我這次趕來是想到還有一件事沒有囑咐。」
　　小龍趕緊湊過來，作洗耳恭聽狀。
　　「我念及給你交代的任務重重，對於你這樣一個孩子來說，可能過於嚴酷。所以，本王在這陽世之中，為你選了一位監護人，幫助你完成大業，你只要認他作乾爹就好。」
　　「這……」小龍一時覺得莫名其妙，仔細一想，又笑了，「不知這人是誰？」
　　「親緣一事，只念緣分，不能強求，你就這樣往前走罷，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了。」
　　小龍遲疑了一下，問，「不管是誰？」
　　鬼王點了點頭，「不論是誰，都照我說的做，你只需前去認爹即可。」
　　「你就往前去吧。」鬼王說完，閃進樹影里失去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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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乾爹
更新時間2009-9-8 9:35:11  字數：2115
 
　小龍為難的撓撓頭，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哪裏還有別人？再說不論是誰，衝上去就喊爹，豈不嚇人家一大跳？倒是怕非但不能助自己完成大業，還要鬧笑話。不過轉念一想，今天所遇之事全都不可思議，再多一件也不稀奇。
　　真是奇怪，鬼竟會來給人找乾爹。小龍抬起頭四處張望。
　　會是個怎樣的人呢？是自己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若今天認了乾爹，以後發現他做人品的極其敗壞，是個惡棍混蛋，那可怎麼辦？
　　這樣想着，小龍繼續朝之前的方向跑起來，跑到橫渚公園附近的河灘的時候，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真的有一個人。
　　然而，等小龍再細看時，卻哭笑不得。因為那人不是站着的，而是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正在河灘上迅速的爬來爬去摸來摸去，速度之快堪比某些小動物。
　　這就是我乾爹？小龍不可置信的想，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乾爹竟然是這樣的場景。之前一路上，小龍都在幻想鬼王給自己找的這個乾爹是什麼樣子。腦海中勾勒了諸多形象，從憨厚微笑的路邊大叔，到意氣奮發乘一柄御劍在月夜下飛行的俠士，但是這樣有失風度的初次見面，小龍還真的沒有想到。
　　不過，那老鬼的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樣想着，小龍一咬牙，邁開腿朝那人走去。
　　「哎呦……」剛一邁腿小龍就感覺自己的腳被一個什麼東西纏住了，嚇了他一跳，低頭一看，卻是一塊白色的布料質感的東西。小龍把它撿起來。
　　「皮鞋……手機……上衣……哪去了……」夏忍趴在河灘上全神貫注的找自己之前放在這裏的東西，一邊自言自語道，「壞了不會丟了吧，這個點在這遇到小偷啊，這也太背了吧。別家呀，手機不能丟啊……我沒記恩莎的電話啊……」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一抹白色的東西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好像是塊布料。
　　「找到了！」夏忍伸手去抓，這可不就是自己的襯衣麼，但一伸手，夏忍就反映了過來，眼珠子一轉，順着襯衣往上看去。
　　他看一個男孩子，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他的臉上是無比質樸的表情。
　　「乾爹！」男孩忽然開口叫。
　　「啊啊啊啊！」夏忍嚇的整個人向後翻倒，「你叫我什麼？」
　　「乾爹！」小男孩叫出口自己也有點遲疑，為了打破僵局，他送上手裏的東西，「我在前面河灘找到的，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借着月光，小龍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原來是他，二叔認識這人嘛。呵，弄了半天，不是初次見面啊，男孩心裏輕笑，莫非真如那鬼王所說，是緣分中人？
　　來日方長，反正二叔認識這人，是爹就是爹，沒得跑。想到還要急着回去報平安，小龍匆匆打了個招呼，把東西往夏忍手裏一塞，就跑走了。留下夏忍坐在原地懷裏抱着一堆東西，愁眉苦臉，抓耳撓腮。
　　「嗟嗟嗟嗟嗟嗟嗟～～」伴隨着一陣熟悉的笑聲，一位黑衣老人飄然而至。
　　「師父！」夏忍狼狽的爬起來，「你都沒聽見那孩子剛才喊我什麼！」
　　「我怎麼沒聽見？」恩仇天一挑眉毛，「那小兒聽話的緊，以後定會有出息，可比你強的多。鬼王讓他認誰做爹，他就認誰～」
　　「師父，你你你你你！」夏忍猛然醒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前這位腹黑老人，覺得罵娘的三字真言就到了嘴邊，又生生吞了回去，「算了，念及您這麼大年紀，我忍！」
　　「哼，」老人將拐杖「咚」的一敲河岸，「我還沒找你算賬，隨隨便便拿你師父開涮！」
　　「啊啊？什麼？噢，那個啊……」夏忍自知小把戲被發現，嬉皮笑臉的打哈哈，「沒辦法嘛，我哪知道鬼長什麼樣，只能臨時侵犯一下您老的肖像權了。不過考慮到其善意初衷，我想您老一定不會跟我一般見識。」
　　「你個臭小子！」恩仇天伸手點了夏忍的腦袋一下，「看師父用了幾次，就以為自己學會了，還隨隨便便亂用，若是真惹出了什麼亂子，看你怎麼收場！」
　　夏忍只管跟着無辜的搖頭晃腦，「我那也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啊師父。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小龍真跳下去啊。」說罷又頗不要臉的湊過來，「怎麼樣師父，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了，您徒弟這可是自學成才。」
　　「還邀功請賞？」老人哼了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這破結界漏洞百出，幻想也做得歪鼻子斜眼，哦，哦……跟本尊差距甚遠！作為我的徒弟，使出了這樣低級拙劣的法術，還好意思在這裏嬉皮笑臉自稱成才？」
　　「那是那是，」夏忍趕緊打圓場，「您老自然是本領通天，我作為您的徒弟，哪怕就是只學一半也足夠用了。」
　　「放肆！」老人忽然又是一瞪眼，「你個傻小子！你以為你學的了我的一半麼？」
　　馬屁沒有拍對地方，夏忍低着頭瓷牙咧嘴，直咬舌頭。
　　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夏忍的全身被水打濕還沒有干，被風一吹，瑟瑟發抖起來。
　　這個時候，他聽見恩仇天輕輕地說，「今天，本是老夫的八十六壽辰……」
　　夏忍驚的「啊」的一聲，原來如此，師父是為這個才在家裏等自己。因為自己，老人到現在不僅沒有吃上飯，還灌了一肚子風，好端端一個壽辰就讓自己給毀了。這樣一想，夏忍第一次使出法術的喜悅全無，抬頭看老人一眼，心中只浮起諸多抱歉。
　　「走吧！」出乎意料的，老人笑笑，邁開步子向前走去，「餓了吧，我們回家。食材還剩下不少，老夫給你做幾個拿手的好菜。」
　　走出幾步，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一停，說，「傻小子，今天，老夫很高興。」
　　說罷，繼續向前走，留下一個枯瘦的背影，以及看着這個背影的人——愣在原地感慨萬千的夏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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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家長會
更新時間2009-9-9 13:04:20  字數：3694
 
　恩仇天駕輕就熟的透過牆壁走出夏忍的房子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五點的事了。忙了一晚上的年輕人從坐在飯桌上起，眼皮就開始打架，說着說着話就出溜到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嚕。老人無語的搖了搖頭，一隻手將夏忍扔回了床上，同時小心不要讓口水弄髒自己的黑綢衣服。
　　「夏忍……」老頭邊走邊反覆咀嚼着這個名字，想到今天夏忍出人意料精彩的表現，老人的臉上不知為何蒙上了一層陰雲。
　　一般人要練習幾個月甚至半年，才能製作出的人臉大小幻象，竟然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被夏忍做了出來。雖然結界漏洞百出，自己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跨了進去，但新手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讓根本沒跳河的小龍以為他跳了。
　　最重要的是，這傻小子的腦袋有時候還真靈光的很，竟然能臨時想到通過這樣的方法，讓這麼頑劣的孩子改了心性。老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他只是不知道他擁有什麼樣的潛質，若是哪一天他知道了，把這份腦筋用在邪路上，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老人的腦海中浮現出他在夏忍床頭看到的那張照片，他的眼前閃過小時候的夏忍天真無邪的笑臉，閃過站在旁邊的媽媽的臉，閃過夏忍的爸爸的臉，最後，定格在小夏忍左肩上，那個星辰一般寶藍色的胎記上。
　　「師父……」老人站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中仰望漸漸淡去的月亮，「不知道，徒兒這次，到底做對了沒有……」
　　「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
　　夏忍伸手擦了一把嘴邊的口水，驚喜的東看西看。
　　好大的外帶全家桶啊，，夏忍躺在外帶全家桶之中，滿足的撫mo着身邊的吮指原味雞，又翻了個身，抱住另一邊柔軟的新奧爾良烤翅。
　　「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
　　夏忍掐着腰哈哈大笑起來，身邊巨大雞翅的香味反反覆覆的刺激着他的味蕾，一抹就一把油，香的要命。
　　太幸福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雞翅呢。夏忍跳起來，撲到一個新奧爾良烤翅上，大快朵頤起來。我的，都是我的！
　　「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
　　太幸福了……夏忍嚼着爽滑好吃的雞肉，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
　　奇怪，肯德基的音樂今天怎麼沒完沒了。夏忍煩惱的想，正想低頭繼續吃烤翅，卻驚奇的發現自己的牙齒咬在懷裏的枕頭上，口水沾濕了一大片。
　　「啊～～！遲到了！！」
　　夏忍嘩的一掀被子坐起來，猛地跳下床。
　　真是好夢……夏忍不無鬱悶的想，不過，這麼誘人的鬧鈴音樂，得換掉……
　　邊跑邊穿好衣服，操起公文包，夏忍衝出了家門。既然已經做了什麼勞什子的助理經理，就沒法像之前那樣有靈活機動的工作時間，遲到……夏忍想到經理的那張臉就打一個激靈。
　　路過小超市的時候，夏忍猶豫了一下，還是衝進去從離自己最近的貨架上取了一個麵包。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收錢的時候，老闆只看了夏忍一眼就笑的合不攏嘴，而夏忍，卻是一臉尷尬。
　　「呦，夏先生，早啊。」老闆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這點小東西，自家人哪能要你錢啊，吃吧吃吧。」
　　夏忍在口袋裏摸了一圈，確實沒找到零錢，只得頗為不好意思的沖老闆笑笑，拿了麵包就準備走。
　　「哎，夏先生。」老闆笑呵呵的在身後沖夏忍喊，「今天下午六點半家長會，你可別忘了。」
　　夏忍就像是木門一樣「吱噶」一聲站住了，僵硬的回過頭來，糟了，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就在這個時候，裏間的簾子掀開，小龍從裏面走了出來，「二叔，我走了。」小龍沖老闆打了個招呼，看到夏忍，愣了一下，隨即有點靦腆的低下頭，「乾爹早。」
　　「早，早……」夏忍一臉黑線的把小太爺送出門去。
　　「哈哈夏先生，孩子都跟我說了，原來昨天晚上在見到我之前，你已經認了小龍作乾兒子。」老闆心裏一件大事落了地，「從今之後，我們小龍也是有爸爸的人了。今天晚上六點半，就這附近的附小，六年二班，您記得去。」
　　夏忍無奈的笑笑，點點頭走了。「你個死老頭……」夏忍現在也就只能偷偷拿他來出出氣。他確是不大會拒絕別人的人，有時候自己都想抽自己兩嘴巴，但是現在讓他對這孩子說，不行，我不要做你爹，他還真說不出來。
　　下了地鐵撒開丫子一路飛奔，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坐到辦公桌前，夏忍趕緊掏出手機來看，嚇，還差兩分鐘，得救。夏忍鬆一口氣，抹一把額上的汗珠，忽見，一條新信息。
　　點擊，打開，夏忍只覺得頭「轟」就大了。
　　「夏大哥早哦～剛才看到你一路飛奔而去，給你打招呼你都沒有看見。祝一天工作順利，晚上見。
　　恩莎」
　　哎呀，怎麼辦，夏忍把大拇指伸進嘴裏一通狂咬，在家長會與約會之間糾結。如果去約會會見到想念已久的神仙姐姐，如果去開家長會呢，也許只會看到眼鏡娘和老處女，夏忍從小就對老師這種職業心懷恐懼。但是如果今天自己不去，對剛剛樹立起信心的孩子來說，會不會又是一次打擊呢。思來想去，夏忍終於忍痛苦的決定，還是去家長會。
　　來日方長，約會還有機會，家長會就這一次，熬過了就沒事了……夏忍咬着手絹安慰自己。
　　艱難的又猶豫了一個早上，到了中午，夏忍終於決定跟恩莎聯繫一下，告訴她計劃臨時有變。他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好話來解釋，沒想到，只聽了第一句，少女就爽快的答應了。
　　「咦？臨時有事麼來不了麼？沒關係，那我們改天。」
　　「實在是對不起，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夏忍躲在廁所里，被李恩莎的爽快搞得不知所措，「你不生氣？」
　　「我？我怎麼會生氣。反正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夏大哥你不要太在意。」少女本是安慰夏忍的話，但是在夏忍聽來卻是特別刺耳。
　　不是多大不了……的事麼？夏忍掛下電話，唉聲連連的苦笑，也許只有自己這樣的大傻瓜才會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盼到了再臨時取消吧。
　　說不定，她是賭氣這麼說的。夏忍忽然想到，恩，她一定是在賭氣！
　　不知為什麼，這樣想反而能讓夏忍好受一點，夏忍抓抓頭髮。
　　「餵！裏面的，掉進去了？」外面有人在「咚咚咚」的敲門
　　下午五點半還不到，夏忍隨便編了一個給爺爺祝壽的理由溜之大吉。他可不想再中莉莉的美人計，巧笑倩兮着就給自己這個助理經理多塞了好多活干。
　　上了地鐵，人群將瘦弱的夏忍擠成了牆頭草，本來個頭在這個城市裏就不佔優勢的夏忍幾乎是腳不沾地，跟着人流動搖西擺。好不容易擠下了車，夏忍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沙丁魚罐頭裏面的細細薄薄一員。
　　趕到附小門口的時候，孩子們已經都走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家長會還是這樣開，夏忍站在小學門前感慨的想道。他一直覺得家長會對孩子來說是一個心智的極大考驗，孩子先回家，家長單獨去開家長會。這樣中間的一個時間差給了孩子充分的忐忑不安胡思亂想的時間，夏忍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不禁輕笑。時隔這麼多年，自己終於不是那個等在家裏心裏打鼓的孩子了。
　　家長會的內容比自己想像中枯燥的多，夏忍第一次覺得不僅是等在家裏的孩子，坐在教室里的家長好像在這個時間裏也不是很好過。班主任是個中年婦女，長着一張又扁又圓的臉，再配合上一臉的雀斑，渾如一張大餅攤在了臉上。夏忍看了幾眼就移開了視線，開始專注地數起了桌面的紋路——那老師的尊容實在是太摧殘了。不知道小龍平時的課是怎麼上下來的。由於對小龍的學習生活狀況根本一無所知，夏忍也就根本不明白婷婷語文考了九十九，小智數學比賽拿了全校第三名到底是個什麼概念。夏忍暈頭脹腦地坐了一個多小時，講台上那個口沫橫飛的老師的大餅臉開始漸漸模糊……
　　夏忍開始想像，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挽着恩莎纖細潔白的手臂走進西餐廳那該是什麼樣的情景……
　　直到突然間聽到了小龍的名字，夏忍才猛的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醒來。可是接下來聽到的話，幾乎讓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關於這個於小龍，之前我也已經和部分家長在電話里談過了。這個學生可以說是我們六年二班最大的包袱。如果不是他拖後腿，我們班的排名起碼應該再上一個台階。而且這個學生平時學習不努力，上課不認真聽講，不尊重師長，不團結同學。也不知道他家長是怎麼教的，一點都不管教管教，我們班開家長會，也從來都不參加。我聽到消息說，他爸好像是犯了罪，前段時間警車天天停他家門口，現在他爸已經被警察帶走，關起來了。」
　　下面的有些家長開始交頭接耳，低聲地談論起來。整個教室頓時一片嗡嗡聲。班主任看着自己的話起了效果，滿意地點點頭，接着道：
　　「所以，我在這裏再次提醒各位家長，管好你們的孩子，千萬不要和於小龍來往。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一個被關監獄的老爸絕對教不出什麼好東西來。萬一犯了什麼事兒，可別牽連到你們孩子身上。再說了……」
　　轟！沒等班主任繼續發揮完，一聲巨響把教室里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只見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滿面通紅地站起來，一隻手放在桌子上，還在微微顫抖，一隻手指着班主任，嘴唇哆嗦着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人正是幾乎被氣瘋了的夏忍。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他根本沒法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老師。煽動別的孩子的家長來孤立一個孩子。就算這個孩子再不聽話，也始終有教育和感化的餘地。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一個成年人這樣對付一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孩子？
　　班主任也被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皺着眉道：「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錯教室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您？如果是的話請您離開這裏，不要打擾我們開會。這裏是六年二班的家長會。」
　　夏忍咬牙切齒地說到：「我是於小龍的爸爸！」
　　班主任傻了，整個教室的家長全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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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年輕的爸爸
更新時間2009-9-10 12:49:17  字數：2962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之前忙着打手機的，發短訊的，打瞌睡的家長，現在都抬起頭來牢牢盯着夏忍，有驚訝的，有懷疑的，有等着看熱鬧的，也有冷眼旁觀的。
　　但無論家長們持什麼態度，站在講台上耀武揚威口沫橫飛的謝老師倒是實實在在的被擺了一道，嗔目結舌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你不是……」半晌，謝老師遲疑的抬起手，指着夏忍，「你不是……」
　　你不是進監獄了麼……這句話在謝老師的嘴邊打了一個圈圈，看着夏忍憤怒的變成醬紫色的臉，最終還是生生咽了回去。
　　「你想說我不是什麼？我一個大活人就在這站着。你編啊，你接着編下去啊！」此時夏忍的怒不擇言，根本顧不及現在有六十多雙家長的眼睛在看着他們。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麼憤怒過。如若是針對自己，他無論如何都能咬咬牙忍下來，裝裝瀟灑一笑了之，但是現在不行。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他的未來，他的一生，可能就會因為這短短的幾句話，被完全毀掉，這樣殘忍不負責任的行為，他，夏忍，忍無可忍。
　　謝建英從未這樣當眾這樣被人挑釁過，一張暗黃無光的臉馬上漲的通紅。本來計劃的好好的，這次家長會之後，於小龍就一定會被徹底孤立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於爸爸來，是真是假還不清楚，兩句話就把自己的計劃全打亂了，還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煞費苦心的在六十多個孩子和家長心中建起來的威信。想到這裏，謝建英眼圈一紅，聲音里也故意藏了一絲所有若無的哭腔，「於先生，我也是憑事實說話，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好幾輛警車就是在你家門口停過，這附近的人全都看到了。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心裏最清楚，我們今天有必要把這層紙捅破了麼。於先生，我好歹也是一個人民教師，還是個女人家，你怎麼能就這樣把我的尊嚴踩在腳底下，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是在編呢？！」
　　最後一句質問置地有聲，幾乎是在聲淚俱下的控訴，許多家長馬上掉轉了矛頭，一雙一雙不滿的眼睛直直的射向夏忍。
　　夏忍看到謝建英一個更年期的老女人還和自己來這一套，當即就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壓住噁心之氣，張張了嘴卻沒找到話說。自己已經被謝建英逼到了一個死胡同里，氣勢上越是勝一籌，那倒越像色厲內荏的混蛋。再加上，自己本來也不是於小龍如假包換的爸爸，若是謝建英追究起自己的年齡來，那自己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好，謝建英。我們今天到此為止。」咬牙切齒了半天，夏忍扔下這樣一句話，「你今天的這些話，我會好好記着。你早晚，會為你說過這些話而付出代價！」
　　說罷，夏忍怒氣沖沖的從教室里沖了出去，一路橫衝直撞，沿路的桌子全都被撞的歪七扭八。家長們紛紛避讓。
　　就在夏忍前腳邁出教室門，後腳，只聽「哐當」一聲，仿佛是木板墜地的聲音。謝建英像是狼見了獵物一般，眼睛忽然放出一道綠光，對着夏忍的背影喊道，「謝先生，按照我們學校的規定，損壞公物可是要照價賠償的呦。」
　　「啊！」她這一句話未了，忽然聽到之前坐在夏忍旁邊的以為女士低呼了一聲，四周的人好奇的探頭去看，皆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回事……謝建英心裏嘀咕着，走到夏忍之前坐的桌子邊一看，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
　　厚實的木質桌面上，生生出現了一個手掌形狀的大洞，剛剛發出落地聲的，就是現在靜靜躺在地上的，一塊手掌形狀的木板。
　　不知他一怒之下拍的那一下桌子究竟使出了什麼樣的力道和速度，並非是桌子四分五裂，而是如刀切一般整整齊齊的挖出一個洞來來。最恐怖的是，切下來的手掌木板竟沒有當即落下，而是仍然卡在裏面，經夏忍剛才橫衝直撞的一震，才落下地來。
　　謝建英也活了四十年了，自認為閱人無數，而這一次，她隱約覺得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家長間開始慢慢的冒出些嗡嗡呀呀的議論聲，交頭接耳的不知在說些什麼。而謝建英站在原地，思緒萬千，臉上像是飄過一道七彩虹，紅橙黃綠青藍紫，變個不停。
　　夏忍沿着路邊咬牙切齒地往家走，拳頭握的緊緊的不知要衝誰使勁。他從小就不是老師最喜歡的那類學生，也沒有老師對他特別好過，但是至少從沒遇到人品這樣垃圾的老師。更何況，還是小學老師。
　　「更年期的老處女！」夏忍覺得怎樣都不解恨。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手機響了。
　　夏忍看都懶的看就接起來，沒好氣的問，「誰？！」
　　「夏大哥，是我。」聽筒里傳來一絲蜜糖一般柔軟香甜的聲音，好像嚇了一跳，「咦，夏大哥，我打擾到你了麼？」
　　「沒有沒有。」夏忍嘆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心情不是很好。」
　　「心情不好？夏大哥，出了什麼事麼？」電話那頭的少女微皺起眉頭，關切的問。
　　「其實也沒什麼。我一個遠方親戚的孩子今天開家長會，家長都沒空，我就幫忙去聽了。結果遇到了一個女老師，嘴上沒有把門的，什麼都敢說。」
　　夏忍惡狠狠的說，滿腔的怒氣像是忽然找到了發泄口，也沒管合適不合適，就竹簍倒豆子一般把剛才謝老師在家長會上說的話全都告訴了李恩莎。
　　「你說這麼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啊？」夏忍最後總結道，「就算只是一個孩子，她也太不尊重了吧！」
　　夏忍一吐為快，只覺一陣爽感襲上心來，身上的毛孔都打開了，憋屈了一下午，現在終於通體舒暢。
　　「恩……」電話那頭傳來李恩莎楞楞的聲音，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少女遲疑的聲音，夏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和誰說話，當即就悔青了腸子，糟了，自己剛才沒有用什麼很粗俗的詞語吧……
　　「恩，還沒問你呢，恩莎。打電話有什麼事？」夏忍趕緊叉開話題，不給少女順着這番話考慮他人品的機會。
　　「我已經回學校了，我記得和你住的地方不遠。」少女怯生生的說，「大餐是沒時間了。我本來想問問，要不要一起在附近的小店裏吃點什麼。」
　　「恩，恩……」夏忍如獲至寶，剛要答應，就聽李恩莎說。
　　「不過聽你這麼說，還是算了。」少女自顧自的說，「你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去陪那位小朋友吧，陪他吃頓飯，再跟他講一講他今後需要注意的問題。這不是開過家長會應該做的麼？你一定是這樣一位好家長。」
　　「恩……是是是……」對於李恩莎充分的想像力，夏忍只能陪着笑臉答應着。
　　「那麼，我們改天再見吧。」少女做了結束語，仿佛逐客令一般，讓夏忍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說句再見就扣下電話。
　　扣下電話，夏忍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思索着要不要如李恩莎所說，去找小龍一起吃頓飯，再跟他講一講人生哲學，偶爾也盡一儘自己這個乾爹的義務。正這樣想着，面前忽然跳出來一個孩子，拉着夏忍就跑，跑到一個小胡同邊，把夏忍拉了進去。
　　夏忍慌亂中差點沒認出來，這個孩子可不就是小龍麼。
　　小龍拉着夏忍跑進胡同。那裏早就等了五六個差不多大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看到夏忍，每個孩子都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看！」小龍自豪的把夏忍推到他們面前，「讓你們看看我有沒有爸爸！」
　　為首的一個細高個的女生戴一副小眼鏡，有一雙很刻薄的眼睛和薄薄的抿在一起的嘴唇。她站出來上下打量了夏忍一番，眼裏絲毫沒有孩子看大人的敬畏，看了一會，她問，「你當真是於小龍的爸爸？」
　　夏忍一隻手摟住小龍的肩膀，「當然是。」
　　「可是我怎麼聽說，於小龍是從垃圾箱裏撿來的孩子。」小女孩眯起一雙眼睛，看看小龍，又看看夏忍。
　　就在這個時候，胡同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着腳步聲，一個小胖子晃着滿身的肥肉跑了進來。
　　「婷婷，知道了知道了！」小胖子嘶啞着喉嚨擦一把汗，「知道於小龍的爸爸是怎麼回事了！」
　　夏忍心下一凜，莫不是誰識穿他了，又告訴了這群孩子。誰這麼惡毒，若是這樣，小龍以後和他們的關係會更加難處。
　　「我知道了。」小胖子氣喘吁吁的說，想了一想，說，「於小龍的媽媽是妓女，他爸爸把她媽媽強姦了，生下了於小龍。所以啊，於小龍確實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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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謝老師的電話
更新時間2009-9-11 12:15:30  字數：2769
 
　孩子們爆發出一陣噓聲，小胖子的這一段話說的很生硬，一聽就是硬背下來的。其他孩子，包括小龍，也都不是很明白到底什麼是妓女，什麼是強姦，只是都隱隱明白了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小龍臉漲的通紅，「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聽不懂？」
　　小眼鏡婷婷倒是早熟的很，對小胖子的話理解了個八九不離十，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她竟準確的挑出了最打擊人的重點，「我知道了，原來於小龍的媽媽是個妓女，難怪老師說於小龍也是個壞孩子。」
　　孩子們似懂非懂，但夏忍卻把一切都聽在耳里，一時間氣的五官都扭曲起來。孩子們無心，可能會把這些話說給老師，說給他們的家長，說給很多明白什麼是妓女什麼是強姦的大人聽，到那時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到底是誰這麼惡毒？！夏忍握緊了拳頭。
　　小眼鏡婷婷轉過頭來，挑起一雙眼睛看着夏忍，有些遲疑的問，「就是你……強姦了……妓女？」她說的一字一頓，可見對這些詞語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每一個字都似一把刀，生生插在夏忍心裏。
　　夏忍額上青筋爆起，氣的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躲在後面的一個圓圓臉的小女孩忽然怯生生的問，「婷婷，什麼叫妓女呀？」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夏忍看看小龍，又看看這群孩子，一時間，他感到心疼。
　　孩子們明白什麼？到底是誰在這樣利用他們？不僅加害小龍，還讓孩子們乾淨的口中吐出了這些個不堪的詞彙。到底是誰？
　　「小龍，你先回家。」夏忍把小龍推到身後。
　　「我……」小龍不甘心的又冒回來還想說點什麼。
　　「回家！」夏忍沖小龍喊。
　　小龍嚇了一跳，低着頭，猶豫的走了。
　　夏忍一步邁上去擋在孩子們面前，「你們，不許走。告訴我，誰和你們說的這些？」
　　孩子們咬着嘴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呼啦一下，全都撒鴨子跑開了。
　　夏忍眼明手快的伸出一隻大手，一把就狠狠鉗住了跑的最慢的小胖子，小胖子肉乎乎的肩膀被夏忍鉗的生疼，哼哧哼哧的叫了起來。
　　小眼鏡婷婷見此，停住腳步上來解圍，「你一個大人欺負孩子，我要告訴老師去！」
　　夏忍不理她，盯牢小胖子，「告訴我，誰和你說的這些？還有之前小龍是撿來的這些是誰說的？告訴我！不說不準回家！」
　　婷婷機靈，尖着嗓子在旁邊喊，「小胖要是沒回家，他爸爸媽媽會報警的，到時候就會有警察叔叔來抓你！」
　　夏忍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說，「那我就在警察叔叔來抓我之前，把他扔到河裏去！」
　　婷婷嚇了一跳，遲疑着也想逃跑，剛一動腳，就也被夏忍一把抓了回來。
　　兩個孩子才比夏忍的腰高不了好多，夏忍一手一個，威脅地看着他們。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小胖子終於繃不住了，看看婷婷，小眼睛裏滿是淚水，「婷婷，要麼咱們就告訴他。」
　　婷婷瞪了他一眼，說，「不行，我們答應過她，誰都不能說。」
　　夏忍心想有戲，就笑嘻嘻的看向小胖子，說，「你說，你告訴我，我就讓你回家吃飯。這個點，你爸爸媽媽在家該等急了。」
　　小胖子肚子餓的咕咕叫，看了一眼夏忍，「真的？」
　　夏忍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婷婷抿着嘴，狠狠的橫了小胖子一眼。
　　「是曉瓊阿姨。」小胖子終於開口了，婷婷在旁邊着急的想要阻止他，「她每個星期星期五我們放學的時候都來找我們，給我帶好吃的，陪我們聊天，跟我們講於小龍的事。」
　　「曉瓊阿姨是我們的朋友。」婷婷在旁邊斬釘截鐵的說，「她可漂亮了，對我們也特別好。」說完，又白了小胖子一眼，「我要告訴曉瓊阿姨你跟別人說了。」
　　小胖子哭喪着臉抬起頭看夏忍，「就是這樣，沒有了。」
　　「那她現在在哪裏？」夏忍搖着他的肩膀問。
　　「剛才就在巷子外面。」小胖子說，「我還很好奇，今天不是星期五，她怎麼就來了。我和她說，於小龍的爸爸來了，他不是撿來的孩子。曉瓊阿姨就說，她之前是跟我們開玩笑呢，其實於小龍有爸爸，他爸爸是……」
　　「行了！」夏忍狂亂的打斷他，鬆開手，「你們回家吧。」
　　小胖子搖着一身肉驚恐的逃跑了，婷婷看似頗有心計的橫了夏忍一眼，「哼」了一聲，揚着頭準備走。
　　「等等，」夏忍開口叫她，「你叫婷婷是吧？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把那個什麼阿姨的事告訴我呢？」
　　「既然拿了人家的東西，怎麼能把人家給賣了呢。」婷婷小大人一樣地說，伸手揚了揚自己的小辮子，小辮子上扎着一對彩色的小塑料蝴蝶。
　　望着婷婷的背影，夏忍嘆息着搖了搖頭，「終究還是個孩子……」。
　　夏忍來到小超市，簡單的看了看小龍，和他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讓他好生念書，別多想。小龍不知是不是經鬼王一次教育長大了許多，沉默的點着頭，竟也沒再提之前和同學有關爸爸的對話內容。老闆看夏忍這個年輕的乾爹說話辦事如此得體，不禁喜上心來，盛情留夏忍吃飯。夏忍心裏反覆翻滾着今天遇到的煩心事，也沒有那麼好的性質，就婉言謝絕了。
　　回到家，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湯麵，勉強填飽了肚子，夏忍在沙發上蜷成一團，開始想今天的事。佟曉瓊，還有那個謝老師，都是對於小龍極不利的存在。謝建英只是嘴上厲害了一些，徒有一個花花架子，不足為懼。但佟曉瓊到現在自己都還沒沒有見過，怕是個極有手腕的女子，斗心計斗城府，夏忍自知一定不是她的對手。夏忍邊想邊咬着自己的大拇指，雖然他現在已經學會了點一般人不會的小法術，對付這幾個女流之輩根本不成問題，但夏忍心裏很猶豫要不要通過暴力手段來解決小龍的問題。其實，夏忍現在還不能很好的適應自己已經不是凡人的這個事實，對於一些自己之前力不從心的事情，夏忍仍是本能的告訴自己不行，之前做不到，現在，恐怕也做不到吧。
　　謝老師失神的坐在寫字枱邊，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的是好幾公分厚的木桌面上的那個整齊的手掌洞。猶豫良久，她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餵，哪位？～～」聽筒裏面傳來一個慵懶風騷的女人聲音。
　　「我是，謝建英。」謝老師自報家門，聲音里還有一分遲疑。
　　「謝老師啊？」女人略略有點不耐煩的問，「怎麼了？」
　　「我想告訴你，我不幹了。」謝建英忽然沒頭沒腦的蹦出這樣一句。
　　聽筒里的女聲沉默了幾秒鐘沒有說話，然後她緩緩的問，「嫌少？」
　　「不是。」謝建英的口氣里終於出現了抑制不住的慌亂，「今天，我在家長會上見到了於小龍的爸爸……」
　　「於小龍的爸爸麼？」對方先是冷靜的重複了一遍，然後，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哧哧哧的笑起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於小龍的爸爸怎麼可能會去開家長會，不知哪來的一個小騙子，你就害怕了？」
　　「是真是假無所謂，關鍵是，是他……總之，我不幹了，我勸你，也早點收手吧。」謝老師最終沒有說出來他到底怎麼了，其實，她自己也不怎麼敢相信，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幕是人力所有可能達到的。
　　「哦？」電話那頭的女人現在好像終於有了一點點興趣，「他怎麼樣？說下去。」
　　謝老師不禁苦笑，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告訴了電話那頭的人。
　　「就是這樣，我不幹了。我把錢都還給你，我們當沒見過。」最後，謝建英這樣說。
　　對方沉默了很久，不知在想什麼，然後冷笑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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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俠夏忍的幸福生活
更新時間2009-9-12 12:04:31  字數：3623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裏，於小龍同學在學校里可謂是風光無限。他爸爸在家長會上一掌把一張桌子拍出一個洞來的消息本來是個校方不願意公開的秘密，但套用某個學魔法的老頭子的一句話，秘密總是不脛而走，所以不出幾天，一傳十，十傳百，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故事就是這樣越講越玄的，一開始，大家只是從當天在小龍班上開家長會的家長口中得知，家長會上有一個人，很厲害，一掌就拍穿了一張木頭課桌。後來，故事變成了，有這麼一個人，很厲害，拍穿了課桌，但可惜不是個好人，進過監獄。再後來，變成了於小龍的爸爸很倒霉，不幸被人誣告進了監獄，不料在監獄裏遇到了一位將死的老人，是個神人，將半生武功都傳與了他，最後他一掌擊碎了監獄的圍牆，成功逃了出來。目前最新的版本是，於小龍的爸爸本來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寬厚善良，從四歲起就在少林寺學習各種奇門武義，後來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得罪了某個大人物，被誣陷關進了監獄，可監獄那等俗地哪裏關的住他啊，所以他沒過幾天就從監獄裏大搖大擺的走出來了。
　　因為這個偽於爸爸的光榮事跡，小龍在班上的人際關係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許多男生都來求小龍傳授自己一招半式，幾個高傲的女生也開始偶爾對小龍笑一笑，最奇妙的是那個小胖，從第二天起，見到小龍就全身發抖，嬉皮笑臉的湊上來就叫哥。因為夏忍單手在桌面上打出了一個洞，又因為剛好於小龍的班上最近流行金庸的武俠電視劇，好奇而有充滿崇拜的同學們就比着「神鵰大俠」的稱呼，尊稱小龍的爸爸為「打洞大俠」。小龍自然是欣然替乾爹收下了，只是當小龍興沖沖的把這個消息告訴夏忍的時候，他明顯的發覺乾爹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扭曲，比哭還難看。
　　夏忍這些天也過的十分滋潤，工作上漸漸找到了感覺，日常事務打理的完美無暇，讓常常雞蛋裏挑骨頭的經理大人也無話可說。下班之後去看看小龍，聽聽他講今天學校里發生的事情，聽聽他講自己這一天是怎樣學習生活的。然後在超市裏白吃白喝——老闆現在已經完全拿他當自己人了，現在夏忍在他的小店裏拿啥都不要錢。酒足飯飽之後回到家，恩仇天每天會準時來找他，對他進行訓練，幫助他開發自己的先天靈藏，將他先天帶來的靈氣盡數煉化，眼看着自己一天一天的變強的感覺，是夏忍從未體會過的美妙。至於有關他的傳聞，他已經從很多人口中得知了，幾乎每一天有人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向夏忍講述一個距離真相越來越遠的故事。夏忍倒也不解釋，總是笑呵呵的聽着，所以老是有人來笑話他out，這麼大的新聞都不知道。
　　說到單手破桌這件事，夏忍一開始確實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那天他只顧着生氣，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前腳一走後腳教室里就發生了騷動。再說他一直是反映比較遲鈍的那種人，這麼多年蔫歪慣了，一下子還不能適應自己有了這樣非人的能力。只是，聯繫起自己家飯桌上那個現在還沒補起來的拳頭大小的洞，夏忍最後倒也明白過來了傳說中的那個神人就是自己，不禁有事沒事就拿出來回味一下，一個人偷偷暗爽到不能自拔。
　　生活完美的一塌糊塗，完美到夏忍已經開始惡狠狠的咬着牙等，等老天在這樣不懷好意的給了自己一段美好生活之後，就要降下大劫。然而出乎意料的，這一天，當夏忍下了班習慣性的去看小龍的時候，又一個餡餅從天而降，實實在在的「啪」的一聲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小龍從裏屋衝出來，蹦着跳着的跑向夏忍，一邊揮舞着一張報紙要給夏忍看。
　　夏忍拿過報紙來一看，在報紙最顯眼的位置，有這樣一條報道：
　　是鞭策還是侮辱——談中小學教師師德師風現狀。
　　順着看下去，報道由本市某小學X姓女教師在家長會上對於學生的一番惡語評論引起，對目前中小學教師的師德師風狀況進行了深刻的探討，對一些教師嚴重不尊重學生人格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抨擊。
　　此報道一出，馬上引起來媒體的廣泛關注，市教委也跟風下達通知，要求各學校不要只顧着整頓學風，也要加強師德師風建設。據說，在此報道報出的第二天，報道中提到的那位X姓女教師就被剝除了教研室主任，學科帶頭人，班主任等所有職務，還被停職調查。
　　夏忍愣愣的盯着報紙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報社怎麼會關注到那天家長會上的事情，還對於某X姓女老師的言辭了解的那麼具體。但報紙上只說是本報某某特派員報道，無從查知。不過結果夏忍是很滿意的，據小龍說，現在他們的代理班主任是一個很年輕的男老師，是個武俠迷，因為崇拜神勇的於爸爸所以對小龍關愛有加，還常常托小龍向夏忍帶好，弄得夏忍哭笑不得。
　　如此美好的生活讓夏忍覺得緊張，時刻擔心會有大難臨頭，把自己目前這樣平靜歡快的小日子打碎。但緊張歸緊張，人總是貪婪的，夏忍也不例外，所以，他一天一天生活的越幸福，心裏所惦記的這件事情就越來越清晰，清晰到最後他已經沒法再讓自己忽視這件事情了。那就是，他還單身，他需要個伴。
　　這對於夏忍來說本不是個很迫切的問題，他二十四歲，還是個亭亭玉立的黃花小處男，最少也還有個四五年的時間可以來慢慢尋覓自己的終身伴侶。但是這種對愛情的無欲無求在李恩莎出現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夏忍發現，無論他怎樣勸說自己就當這一切沒發生過，他都不能抑制的想她，而且每一天，越來越想念。也許這就是一見鍾情麼？他時常用手輕輕觸摸自己的肩膀，儘管已經過去這麼久，但是他一直都覺得，她的香味，她的氣息，還殘留在自己身上，閉上眼睛，就能感覺的到。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不在這種想念中爆發，就在這種想念中毀滅。
　　而李恩莎，雖然答應以後再一起吃飯，但若即若離的，再也沒有和夏忍聯繫過。夏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次臨時變卦惹她生氣了，但那還是好一點的情況，至少她還會為此生氣。他最害怕的就是聽到她那一次的口吻，她說起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的時候的口吻，那樣的冷靜淡漠，讓夏忍覺得寒到心裏。
　　於是，夏忍終於忍耐不住，決定開始施行他的偶遇小伎倆。每天下了班，夏忍都故意拖拖拉拉的最後一個走，一離開公司就直奔李恩莎報社門口轉悠，一連轉悠了幾天，等到天黑都沒等到少女美麗的身影，反而等來了保安懷疑的眼神。這一天，就在他終於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的身後，終於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夏大哥麼？」
　　夏忍全身一抖，那是他做美夢時都會聽到的聲音，牢牢的印在他的記憶深處。他一時臉紅心跳，像是遇到了心儀對象的小女生一樣不知所措，漲紅着一張臉轉過頭去。
　　這是他在那次事件過後第一次見到李恩莎，上一次看她是在模糊的夜裏，看不真切，卻已然長留心中。這一次見到她，竟覺得她比記憶中還要美麗。她玲瓏苗條的身形就像是一塊無暇的翡翠，一直深深的鑲嵌在自己的夢境裏，這一次，這塊翡翠從夢裏跳了出來，閃着晶瑩通透的光芒，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伸手可即。夕陽的餘輝掛在天邊，灑在她白皙的臉上，一片燦爛的光華。看着他轉過身來，她的臉上慢慢浮起來一抹恬淡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精確計算過的，絲毫不張揚，微微的揚起，看起來就是那麼舒服，那麼溫婉可人。夏忍只覺得面前的女子精緻的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天哪，她簡直是個瓷娃娃。夏忍在心裏說，然而，他嘴上說的卻是，「恩莎，這麼……」
　　「這麼巧啊」的巧字還沒出口。少女就輕笑一聲，大大方方的說，「怎麼，夏大哥，在等我？」
　　一句話立馬讓夏忍窘的臉紅到耳朵根，這女孩冰雪聰明，自己那一套在她面前根本就是小兒科的把戲，什麼事情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那麼，自己的心呢，夏忍忽然有衝口問問她的衝動，自己的心，她看明白了沒有？
　　「我……」夏忍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說出來，「我是想來問問你，上次說要一起吃飯沒有吃成。今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噢，原來是債主找上門來，來找我請客？」女生俏皮的一笑，輕輕歪了一下頭。
　　「才不是才不是！」夏忍一下子亂了陣腳，「我是說，我想請你吃飯，不知道你有空沒有。」
　　「請我吃飯？那，理由呢？」
　　理由？理由？夏忍搜腸刮肚的尋找合適的理由，要怎麼說呢，因為自己上次救了她，要請她吃飯？還是實話實說，因為自己太想見見她？
　　「因為，因為我升遷了！」夏忍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語氣也忽然提高了一個八度，「我現在是公司的助理經理了。這樣的好事，請你吃個飯好不好？」
　　女孩期待似的看着夏忍，仿佛還在等待着夏忍說下去，「就這樣？」
　　夏忍不解地抓了抓腦袋，「就……這樣啊。」
　　「哼，夏大哥，我生氣了。」李恩莎裝模作樣的秀眉微擰，「到底是誰幫你在報紙上為你那個親戚的小孩出了惡氣？竟也不想着來謝謝我。」
　　夏忍一下子恍然大悟，又驚又喜的眼前一亮，「是你？」
　　他之前沒有想到不是裝的，他現在口氣里的驚喜也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樣美麗的女子，竟然還會有這份心，這樣敏感的頭腦，最重要的是，有這樣的勇氣與正義感。少女單薄的身形在他心裏不禁又高大的了幾分。
　　李恩莎這才噗哧一聲笑出來，「夏大哥呀，你真是笨的可愛。」
　　「那，自然要好好謝謝李小姐了。」夏忍趕緊順水推舟，「想為此邀請李小姐共進晚餐，不知小姐可否賞臉？」
　　李恩莎微微一笑，托腮想了好一會，想的夏忍的心都涼了半截，才緩緩說道，「既然是為這件事情，那小女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夏忍心裏馬上又跳出無數個小人，拉着手一圈一圈跳起歡快的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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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別摸我！
更新時間2009-9-13 12:03:58  字數：2879
 
　兩個人在李恩莎的提議下來到了一家西餐廳，裝修淡雅而有情調，價格夏忍也承受的起，皆大歡喜。由於是單行線，兩人不得不在馬路對面就下了的士，有說有笑的往餐廳走去。
　　剛走到餐廳門口，旁邊忽然駛過來一輛白色轎車，「嘩」的一下，毫無徵兆地停在夏忍旁邊，嚇的夏忍不得不往後蹦了一步，差點踩到美人的腳。
　　「怎麼開車的……」夏忍懊惱的嘟囔了一句，卻見那車窗落下來，露出一張漫臉淫邪笑容的青年男子的臉孔。
　　那人看都不看夏忍，而是對着站在旁邊的李恩莎吹了一聲口哨，「呦，美麗的小姐，就一個人麼？」
　　「靠……原來老子不是人啊……」對於這種誇張的挑釁方式，夏忍非但沒有覺得惱火，反而覺得十分滑稽。正待還嘴，李恩莎卻在旁邊輕輕伸手制止了他。
　　「不好意思，」李恩莎很有風度的低頭一笑，一瞬間風情萬種晃了夏忍的眼睛，「我是和這位先生一起的啊。」
　　一句話，讓夏忍馬上找到了感覺，心裏湧起一陣小甜蜜，腰板也挺直了。
　　坐在轎車裏的小青年明顯也被晃到了，不過明顯泡妞無數，比起夏忍多了不少抵抗力，馬上接口說，「噢，原來這還有個人啊。小姐，你實在是光芒四射，在你身邊，我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反映倒是挺快。」夏忍皺起眉頭，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面前的這部車。夏忍是車盲，幾乎除了公共汽車什麼都不認識，不過幾年以前的一部電影讓所有人都認識了眼前的這輛車。車頭上藍白相間的圓形圖標和「別摸我」的拼音縮寫，讓夏忍意識到坐在車裏的這個一身流氓習氣的年輕人可能是哪家的闊少。
　　李恩莎無可奈何的搖着頭笑笑，看起來也對這種下三濫的恭維沒什麼好感。
　　「恩莎，我們走吧，再晚要沒位置了。」夏忍這個時候衝出來解了圍，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搭訕，一手攬住李恩莎纖細柔軟的腰肢，挽着她往餐廳走去，還不忘回過頭來狠狠的白了坐在車裏的闊少一眼。
　　那闊少倒不偏不倚的接下了夏忍的這一眼殺人的目光，嘴角朝一邊咧去，邪邪的笑着。
　　「我們走着瞧！」夏忍清清楚楚的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了這樣的信息。
　　一斤餐廳的門，李恩莎就快步邁向最近的一個服務員，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從夏忍的胳膊里掙脫了出來。夏忍先是一愣，隨即握緊了那隻手，拼命不讓自己在意從那隻手上鋪天蓋地湧來的空虛。
　　「我們兩個人，給我們帶個座位好麼？」李恩莎駕輕就熟的對一個服務員笑了一下。
　　「好的，跟我來。」服務員是個清秀的小伙子，戴一副文質彬彬的黑框眼鏡。他對兩人點了一下頭，含笑的目光在夏忍身上多停留了一下，隨即將兩人帶往窗邊的一個座位。
　　木製的小桌子上是清晰可見的時間紋路，一條一條，摸上去有大自然的質感。鞦韆椅子，兩人一人坐一邊，隨意的盪着，盪着。
　　夏忍美滋滋的看着對面的少女，剛才，他清清楚楚的從服務員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羨慕與佩服。夏忍知道，他一定是覺得自己這樣的人能有恩莎那樣神仙姐姐一樣的女朋友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種無傷大雅的小誤會讓夏忍心情很好。
　　對面的少女被夏忍看的有點不好意思，粉紅色的臉龐轉向一邊，漫無目的的眼神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子打量着每一個過往的行人。完美的側臉映在乾淨的玻璃窗上，和窗外滿地落葉的景致一起，定格成了一副美麗的油畫。
　　真希望時間就此盯住，夏忍此時已經顧不得避諱，貪婪而又痴狂的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少女美麗的臉頰，就像蝴蝶拼了命的想要將花朵的美麗吮吸殆盡一般，完全不顧可持續發展政策的欣賞着對面的女子。李恩莎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開襟小線衣，裏面襯了一件深咖啡色的布質襯衣，胸前和袖口有反覆的花邊，顯得又大方，又不失甜美。一頭烏黑的直發如漆過一般，乖順的順着少女精緻的臉頰垂在肩膀上，烏亮如絲。
　　然而，就在這時，就像在一首流暢的鋼琴曲里忽然接連按響了相鄰的黑白琴鍵，巨大的不協和音瞬間驚天動地的充斥了夏忍的耳膜，將這幅美好的靜態畫面一下子打的支離破碎。
　　因為他看見，「別摸我」剛剛進了餐廳，然後，在同一個服務生的帶領下，無視了一路上的許多空位，竟徑直走了過來，來到了緊挨着他們的位置旁邊。
　　夏忍煩惱的看着闊少帶着一臉滿意的表情，坐在了那個位置上，對夏忍挑釁的揚了揚下巴。
　　「先生，小姐，點餐麼？」眼睛男將「別摸我」帶到了位置，回到吧枱拿了菜單走到夏忍面前。
　　「女士優先。」夏忍很有紳士風度的對李恩莎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恩莎欣然接過菜單，明顯已經是這裏的常客，菜單還沒完全打開就對服務生說，「恩，先要一份你們這裏特色的花生醬麵包。夏大哥，你一定要嘗一嘗這裏的花生醬麵包，真的巨好吃。我就算在減肥，唯一不能抗拒就是這裏的花生醬麵包。」
　　夏忍面露難色，一張臉瞬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藍紫色。除了父母，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花生這種物質是夏忍的軟肋，是能忍他人不能忍之事的夏忍唯一絕對不能忍的東西。他大概三四歲的那一年第一次吃到花生，當時只覺的是人間美味，媽媽煮的一大鍋讓他稀里嘩啦的幾口就吃完了，嚼都沒怎麼嚼就囫圇全都吞下去。沒過多久他就開始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絞痛，仿佛有隻龍在裏面翻江倒海，痛的他生不如死，然後就「哇」的一聲，把心啊肝啊齊齊吐了出來，大病了一個星期。從那之後，夏忍只要一聽到花生二字或者一看到任何與花生有關聯的東西，就會湧起一陣又一陣的噁心大潮，壓都壓不住。
　　李恩莎完全沒注意夏忍的表情，一邊翻着菜譜一邊把一縷掉下來的頭髮別在耳朵後面。「要一份黑胡椒牛排，六成熟。一份沙拉，多放一點芹菜。飲料的話，要冰的檸檬紅茶……」李恩莎抬起頭來，有點不好意思的看看夏忍，「我會不會點的太多了，可能會有點貴哦。」
　　坐在旁邊的闊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發出了一聲誇張的嗤笑，聲音大的讓夏忍沒法忽視。
　　夏忍額角冒出一個井字，故意目不斜視的看着恩莎，咬牙切齒地說，「想吃什麼就儘管點，這種地方我還請的起！」
　　李恩莎咬着嘴唇笑了一下，「那好吧，再加一杯拿鐵，餐後上。就這樣。夏大哥，你來。」
　　夏忍胡亂翻着菜單，此刻他已經沒有多少吃飯的閒情雅致，旁邊「別摸我」的嘻笑的目光，讓夏忍不得不拼命壓制住自己把這本硬皮的菜譜拍在他頭上的yu望。他胡亂的翻到一頁，看都沒看，就指着上面的幾幅照片說，「就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服務員看起來小小的吃了一驚，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不動聲色的把夏忍點的東西都記好，「還需要別的麼？」
　　夏忍「啪」的合上菜譜，「不要了。」
　　「好的，您稍等。」服務生拿起菜單轉身走了。就在這個時候，夏忍清楚的看到服務生將手伸到身後，背着坐在對面的闊少，對自己豎了一下大拇指。
　　燈光映的他的眼鏡白光一閃，夏忍一時恍惚，然後瞬間就明白過來。這臭小子是看到了在餐廳外面的那一幕，才故意把闊少安排到自己旁邊，等着看好戲的。
　　「腹黑男！」夏忍看着豎起的拇指，眉頭抖動。
　　「等等，服務員！」坐在旁邊的闊少忽然抬起手招呼眼鏡男過去，「我要點餐！」
　　眼鏡男愣了一下，轉過頭對闊少稍微欠了欠身子，「好的，請您稍等。」
　　「不用等了，就現在吧！」闊少故意霸道的說，好來彰顯他的男子氣概，「你就把這位小姐點的東西原封不動的給我也上一份。」
　　「對不起，」眼睛男皺了皺眉頭，又確認了一遍，「您是說，您要點的和這位小姐的完全一樣是麼？」
　　「不錯。」闊少用一隻手在桌上撐住下巴，對李恩莎拋了一個長達五秒鐘之久的媚眼，「我就是想看看，這位小姐到底是吃什麼東西，可以讓她這麼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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