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愛的，是萬聖節一夜的狂歡，而非永恆的長夜。你嚮往的，是可以隨時穿脫的裝扮，而我，已與這身皮囊合而為一

你羨慕的一切，是我們用「人生的無數可能性」作為祭品換來的。你手中明明還握著無數張通往未來的車票，卻羨慕我們這些只有一條鐵軌可循、且已與軌道融為一體的乘客

回去吧！你完全可以作為人類，去體驗嚇人的樂趣，待你人生將盡之時，若仍願投身這永恆的暮色，我們再說

你以為當了鬼就不用「上班」（嚇人）了？看看我，死了都還在卷！

人類懈怠，最多扣工資、丟工作；鬼若懈怠，便是魂飛魄散的開端！

你想用永恆，去換一個更殘酷的「職場」？

萊恩：（興奮不已）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我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留下！（隨即感到一絲遲疑）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有種填不飽的空虛感？

萊恩：（躍躍欲試）今天嚇誰好呢？（在陽光下行走一段時間以後，感到不適）這陽光……怎麼讓我這麼難受？

（旁白）他發覺，作為靈體在人間陽光下暴露過久，會變得虛弱，力量也難以完全施展

他不得不躲進窗簾的陰影里，望著窗外陽光下鮮活的人類世界

萊恩：（聽見店內人們的談笑，心中黯然）我也曾……在這樣一個午後，和她牽手走進咖啡館…… 而現在，我卻再也無法融入其中了……不，我不能動搖！我一定要成為鬼！

（旁白）萊恩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那裡有初戀送他的高檔鋼筆。指尖傳來的觸感異常模糊，而關於她的許多記憶，竟也開始變得朦朧

咖啡的暖香從吧檯飄來，如今他只覺反胃

他伸出半透明的手，穿透那縷蒸騰的熱氣，卻留不下一絲暖意

（質問）我畢生所求，不過是與人類交朋友。可就因我是鬼，他們見我便逃！

萊恩：（感到被冒犯，心中不服）你這是在炫耀嗎？

（旁白）然而夜深人靜時，友善鬼的話反覆在他腦海中迴響

他想起在地獄畫廊，畫家之魂談論「恐怖藝術」時眼中那狂熱而非人的光芒；又想起懶鬼那仿佛永恆的倦怠——他們似乎都被「卡」在了某種狀態里

萊恩：（蜷縮起來）好……好難受……

萊恩：（貪婪吸收，如同溺水獲救，內心震動）原來……「以恐懼為食」並非酷炫，而是生死攸關的癮與枷鎖？

（旁白）剎那間，他憶起從前感冒時，母親為他熬的那碗熱湯——那關懷的、滲透四肢百骸的暖意

萊恩：（心下一痛）若我真成了鬼，便再也得不到了

萊恩：（張牙舞爪）哈哈哈！我是鬼！

小孩：（撲進母親懷裡哭喊）媽媽！有怪物！

小孩的母親：（緊緊抱住孩子）不怕不怕，媽媽在這兒，怪物已經被趕跑了！

萊恩：（喃喃自語）怪物……他說我是怪物？

老鬼：（和藹地）孩子，你看起來很難過，要進來喝杯茶嗎？

萊恩：（點頭）謝謝您

萊恩：冒昧問一句……您生前是做什麼的？

老鬼：（陷入長久的沉默，眼神茫然）我生前……是做什麼的？我……記不清了。太久，太久了……我只有無盡的「現在」……

萊恩：那……您有人類朋友嗎？

老鬼：有過的。我曾有一個很好的人類朋友……他叫什麼名字？我……好像也想不起來了

因為我是鬼，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老去、死亡……

所以現在，我儘量不去結交人類朋友了

萊恩：（內心受到衝擊）當鬼……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

某小鬼：（突然冒出來，嘆氣坦白）唉，其實我只是害怕徹底的死亡。投胎之後的生活是未知，不如在這裡苟延殘喘

（旁白）這時，萊恩看見路邊一團霧狀靈體，正鬼鬼祟祟地啃食著劣質恐懼結晶

（看見萊恩，罕見地袒露心聲）大人，聽說您想當鬼？唉，您瞧瞧我，活著時愛占小便宜，死了成了鬼，還得蹭！

我也想堂堂正正嚇人，吃頓飽飯，可我沒那天分啊！

當鬼沒本事，連「飯」都吃不飽！這劣質恐懼又苦又辣，我也就勉強維生罷了……

萊恩：（聲音發顫）陛下……那出戲……都是真的，對嗎？您……您再也沒有可能……

（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萊恩，你看懂了，有的「人」成為鬼，並不是因為他們主動選擇了陰影，而是被自己的陰影……「選擇」了

當我戴上這頂南瓜王冠，那個名叫「瑪多卡」的、夢想成為科學家的人類女孩，就已然為她所愛的城池與子民……「死」去了

你現在還能選擇「不成為鬼」，這本身，就是你最珍貴的人類特權！

萊恩：（聲音顫抖）鬼怪們……好像並不像我羨慕的那樣自由……

萊恩：我錯了……我羨慕的「自由」，是你們用全部「為人」的體驗換來的。我的人生還未活夠，這份代價，我支付不起。我的生活或許寡淡，但那寡淡里……有味道，有溫度，有未來。我……我想要我那有盡頭的、平凡的人生！

（語氣溫和下來）能支付得起這代價的，只有兩種「人」：無處可去的靈魂，或使命必達的愚者。你很清醒，這是好事，回到你的陽光下去吧。下一個萬聖節，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我們的鬼屋玩玩，也可以自己去扮鬼嚇唬人

萊恩：（向鬼王深深鞠躬）我現在終於明白，能在陽光下自由行走的生活，是多麼可貴。我先前……僅僅出於獵奇與衝動就想成為鬼怪，是多麼幼稚

謝謝你們，我現在才懂得，你們不是選擇了陰影，而是背負起了陰影……我會回去，更認真地過我的人間生活！再見，鬼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