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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小说】是谁“杀”了我——毁了孩子一生的一件小事

11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1 13:19
三、谎话是一副盔甲

  2002年7月,某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一起杀人案。被告李伟是某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三年级学生,他用斧头砍死了自己的奶奶和父亲。

  站在被告席上的李伟面色苍白,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地流泪。听众席上坐着他的母亲,那位失去了婆母和丈夫的女人哭得泪人一般,她想不通,自己一向引以为荣的儿子,怎么会丧心病狂地将斧头对准自己的亲人?!

  事情发生在2002年2月24日。

  这天,是在外地某医科大学上学的李伟准备返校的日子。父母早就商量好了,准备亲自送儿子去学校。李家有两套对门的房子,李伟和奶奶住201号房间,父母住对门的202号房间。带到学校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出发的时间也到了,却迟迟不见儿子过来拿东西。父亲说:"我过去看看。"

  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父子俩都没有过来拿东西,他母亲一边擦地板,一边觉得十分纳闷儿,正在这时,李伟突然脸色蜡黄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客厅的凳子上,他喘着粗气说:"我把爸爸和奶奶给杀了,妈,咱们一块儿死吧。"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即向对门的201室冲过去,却被李伟死死地抱住了。这时她才意识到家里真的是出大事了。她哭着求儿子:"救救你爸,救救你奶奶吧,他们不能死……"她一边哭着说着一边挣扎着要往对门冲。可是李伟仍死死地抱住母亲,不放她过去。她大声喊叫着要他放手。听到母亲的喊叫声,李伟才慌乱地放了手。

  她冲到对面房间,见丈夫躺在卧室的地上,满地都是血,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床上横躺着的婆母已死亡,脖子上明显地缠着一根电线,西屋写字台上有把斧子,斧子上沾满了血。 她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惨祸将她击蒙了,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毒手。她对儿子说:"你去自首吧。"

  李伟听了,十分慌乱不安,他说他不敢去自首,他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重,他要母亲跟他一起死。他说:"咱们一起死吧,死了就都解脱了。"

  母亲认为儿子一定是在神经不正常的情况下误杀了自己的亲人,如果自首,也许还会有一条生路。她说,你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你去自首就会得到宽大处理。

  在母亲的劝说下,李伟终于同意自首,她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几分钟后,110巡警、急救人员和公安分局刑警火速赶到。

  李伟的父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便断了气,他至死都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杀他。

  被关进看守所的李伟并不知道父亲已死在他的斧头下。他告诉审讯人员,他要杀死奶奶和父亲,并要母亲和他一起去死,不是恨他们,而是爱他们。他说他跟家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尤其依恋和孝顺奶奶。父亲尽管对他有些严厉,可是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冲突。他说:"他们平时和我的关系非常好,我对他们只有爱,是一点恨也没有。"

  因为爱而去杀人,这似乎是一个十分荒谬的逻辑。但听了李伟在法庭上的陈述,竟然也能找到通往这个荒谬逻辑的路径——

  我父母都是好强且勤奋的人,没有考上大学,是他们心里最大的遗憾。父亲原是一家企业的工人,硬是靠自学成了这家企业不多的一名技师。母亲也靠自学成了一家国有企业的会计。可他们的发展却经常受到文化水平和文凭的限制。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特殊经历,他们认为,只要我学习好,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将来的发展道路就会一帆风顺,他们对我寄托着很大的希望,希望我有出息,希望我有一个比他们更好的人生。因此,保证好成绩,成了他们对我寄予的惟一目标。

  我上学后,父亲每天不厌其烦地亲自辅导我学习,无论是默写、背课文,还是做习题,他都要求我做到一丝不苟。我喜欢做习题,不喜欢死记硬背一些东西,所以我的数学、物理、化学成绩一直都不错,语文、政治、历史、地理一些需要大量背诵的科目一直不太好。父亲为了鼓励我练"背功",有时甚至陪着我背。

  记得有一次,要考政治,老师给我们发了一大摞问题和答案,我一看有那么多要背的内容头就大了,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愿背,父亲说:"来,我跟你一块儿背。"那时,他已是快40岁的人了,每天晚上都跟我一起背到十一二点钟。那次政治考试,我考了99分,是全班最高分。

  也许是对我期望太高,父亲对我要求很严。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我语文一科没考及格。回到家,父亲问我的考试成绩,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语文没及格。他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就将我狠狠揍了一顿。那天晚上,连一向宠爱我的母亲也阴沉着脸骂我不争气。她说:"我有病还坚持上班,不都是为了你,你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我?"

  其实,我从没有考不及格过,一次偶然的失误就挨了打,这使我对考试充满了恐惧。真是越怕越出错,到了期末考试,我又有一门功课不及格。想起上次挨打的经历,我吓得不敢回家。我将成绩单揣在口袋里漫无目标地在街上走着,突然,我发现路边地摊上有卖"消字灵"的,灵机一动,便买了一瓶。

  我找了个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将"消字灵"涂在那个该死的"52分"上,果然有效,"52分"就像穿了隐身衣一样看不见了。犹豫了一会儿后,我在那个空白处填上了"88分"。

  回到家,父母亲已经下班回来了,我一进门,他们就问我的考试成绩。我将那张成绩单背了一遍。也许是做贼心虚,背到那个被我涂改的分数时,我一下结巴起来。父亲似乎不放心,要过了成绩单,看着看着,脸上绽开了笑容,然后表扬我说:"好样的,这才像我的儿子。"

  那天饭桌上,父亲、母亲还有奶奶都一脸笑容,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好菜。

  说真话会挨打,说谎话有奖励。认识到这一点后,我再也不敢说真话了,我将谎话当做一副盔甲,每一次犯了错误或者没有考好,我就穿上它,它让我逃过了一次次惩罚。

  在父母眼里,我是一个很乖顺很听话的孩子,我从没跟他们顶过嘴,学习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冒尖,但顺顺当当地考进了重点高中。这让他们很骄傲地高兴了好一阵子。

  父母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有时严得甚至有点苛刻,但他们在生活上对我百般呵护,真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怕我游泳出事,他们不让我学游泳,一直到上大学我还是"旱鸭子"。学校组织春游,母亲怕我出事,坚决不让我参加。每次,当同学都兴高采烈地出去春游了,我却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呆在家里做父亲给我布置的作业。有时在家学习累了,我想出去走走,母亲也不让我去,说街上车多怕我出事。我很羡慕那些能自由自在玩耍的同学,但是已经做惯了"乖孩子",我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再说,他们都是为我好。

  我高考填报志愿也是父母一手包办的。从我内心来讲,我不愿报考那些偏重记忆的专业,虽然这么多年来为了应付考试我不得不去死记硬背一些知识,但我仍一直很厌烦死记硬背,我不想上了大学还受此折磨,更不愿以后所从事的职业与死记硬背脱不了干系。可是父母却要我报考医科大学,他们找出了学医的种种好处,还说奶奶有糖尿病,学医,以后可以照顾家人。我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安排。再说,当时我对医学专业一无所知,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专业要学哪些课程。

  进了大学后,我才发现自己选错了专业,学临床医学不但枯燥,而且大部分知识都靠记忆,这正是我不喜欢的、厌烦的。渐渐地,我对所学的专业失去了兴趣,听课、做作业都成了一种痛苦的折磨。

  我开始逃课,不是在宿舍睡觉,就是去游戏机室,有时在那里一呆就是几天几夜。第一个学期,我有两门功课不及格,我不敢将实情告诉家里。父母也许因为我考上了大学了却了他们的心愿,所以也不像原来那样盯着我的学习了,所以每次回家我只报喜从不报忧,处心积虑地向他们隐瞒自己的学习成绩。

  大二结束时,我累计已有10门功课不及格。学校对我做了跟班试读的处理,要求我交2700元的试读费,并让我带信给父母,叫他们来学校一趟,或者写一封信来。

  我吓坏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母知道真相。那个暑假,我每天都心神不定,如坐针毡。眼见快开学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求一个老同学,摹仿我父亲的口气往学校写了一封假信,然后偷盖了父亲的印章。

  让家长给学校写信的事儿虽然拿一封假信混过去了,但跟班试读要另交的2700元学费却让我一筹莫展。家里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固定的,扣除伙食费,剩下来的钱基本上都被我扔进了游戏机室,身上几乎没有结余的钱。

  为了凑够这笔钱,我勒紧裤腰带,少吃饭,少吃菜,从生活费里一点点地往外抠。但仅靠这还不行,学校一次次催我交钱,逼得没办法了,我只好厚着脸皮跟同学借钱,后来总算凑齐了这笔款子。为了还借的钱,我整整一个学期几乎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也想好好念书,可是落下的课实在太多了,而且那些医学课本来就生涩难懂,我一看书就犯困,一做作业就头疼。为了摆脱恐惧和烦恼,我又一次次去了游戏机室。大三上学期,我又有4门课不及格,到这时为止,我总共有14门课不及格,通过补考仍有3门课不及格。

  我知道等待自己的结果是什么,我对那个结果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不出所料,坏消息很快就来了。放寒假的前一天,老师通知我去校领导办公室,校领导严肃地告诉我,像我这样的成绩已经符合退学处理的条件,如果不想退学就得降级,但要多交一年的学费,他让我选择一个处理结果。

  我羞愧万分,心乱如麻,最后,我跟校领导说,得回去跟家长商量。

  回家后,我怎么也没法向父母开口讲这件事。上大学的这两年多里,我一直在制造着我在认真学习、成绩也不错的假象,我用谎话一次次地欺骗了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真实的学习情况。面对他们,我心里充满了愧疚,也充满了害怕。我害怕讲出真相,父母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整个寒假,我心里都像压了块铅,一方面怕父母伤心难过,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糟糕的学习状况;另一方面又不知道如何跟学校交待。我不愿退学,但是如果选择留级,就得多交一年的学费,我到哪里去弄这笔钱?我父母都是工人,挣钱不多,这些年来挣的钱很大一部分都给我上学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学习成绩如此糟糕,知道我要被退学或被留级,他们恐怕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随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我决定割腕自杀,只有一死了之才能摆脱所有的烦恼。可是又一想,如果我死了,奶奶怎么办?父母亲怎么办?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如果我死了,他们还是等于希望全部破灭了,也没人照顾了,而且后半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中,我不忍心让他们这么痛苦地活着,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自杀仍然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和烦恼。怎么办呢?那两天,我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最后就想,干脆一家人全死了,全死了就完了。这样大家也就都解脱了。

  事情发生后,李伟的母亲认为儿子一定是疯了,在她的要求下,公安机关为李伟做了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结果证明,李伟没有精神疾病,在实施犯罪的时候,他没有丧失辨别能力和控制能力,具有完全责任能力。

  虽然儿子犯了弥天大罪,可是做母亲的仍不愿失去他这个惟一的亲人,她为李伟请了律师,希望能够减轻法律对他的惩罚。

  在法庭上,李伟痛哭流涕地希望得到宽大处理,他说:"我母亲岁数大了,她已经失去了亲爱的丈夫和母亲,我实在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任何人,我希望能给我机会,让我赎罪,让我照顾好我母亲。"

  2002年8月,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李伟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场家庭悲剧令许多人唏嘘不已。可是,这棵罪恶之苗是谁栽下的,这个悲剧之根又来自哪里?

  法庭上,李伟自己作了回答,他说,因为说真话挨打,从此我不敢再说真话。为了掩饰第一次讲的谎话,我必须不断地编造谎话,谎话就像一个令人恐惧却又无法摆脱的连环套,最终将我送进万劫不复的绝境。

  说真话挨打的经历许多人都有过。当说真话必须付出昂贵的代价时,说真话的人将会越来越少。当说真话的成本越来越高时,说谎话的人将会越来越多。也许这些孩子的父母并不是有意怂恿孩子说谎,可是对真话的惩罚,对谎话的奖励,却在无意中诱导了孩子,当他们面对是说真话还是说谎话的选择时,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会使他们选择后者。
12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1
第三章 诺言是个什么东西
13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2
一、没兑现的奖励

  自称"垃圾"的孟少峰,进门后一屁股坐在我面前的沙发椅上。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有一半藏在头发里,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发型,下面剪得很短,短得能看到头皮,顶上的头发却很长,一缕缕染成了金黄色,一直垂落下来遮住了左半边脸。见我在注意他的头发,他那只露在外面的右眼很兴奋很得意地眨巴眨巴着。虽然见孟少峰之前,他父亲已向我讲了许多关于他的情况,但他这副嬉皮士的样子还是让我有点意外。

  孟少峰的父亲是在看了我写的一篇报告文学后找到我的。报告文学写的是北京市通州区一位名叫李圣珍的老师。李老师认为:"没有差的学生,只有差的教师;没有差的孩子,只有差的家长。"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她将一个个被老师和父母看做傻孩子、笨孩子、呆孩子、坏孩子的青少年接到自己身边。在她的帮助和指导下,这些孩子大都成了聪明机灵的孩子,成了好孩子,她让一直生活在被抛弃被羞辱中的他们摆脱了噩梦。

  这篇报告文学发表后,我收到了近百封读者来信,接待了数十位来访者。来信和来访的几乎都是家长,他们痛心疾首地诉说着自己孩子的缺点、劣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和绝望。而李圣珍老师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便是带着这一丝希望来找我的。

  一天下午我刚上班,一个男人打来电话,声音很低沉很疲惫,他说他也有一个"问题"孩子,平时没少骂他也没少打他,可是无论怎么教育也没效果,他对孩子已经失望透顶。看了那篇报告文学后,他也想将孩子送到李老师那里,可是孩子不愿去,他希望我能跟他的孩子谈一谈,做做孩子的工作。这位父亲说:"我现在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不然,这孩子真的完了。"

  快下班的时候,他又打来电话,说已在我们办公楼下,希望上来跟我谈谈。

  他瘦高个儿,眼圈有点发青,几缕长发从下面绕上去吃力地贴在已经歇了的头顶。从外表看,这是一位被生活绞干了活力的男人。他进来后点点头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耽误您一会儿时间。"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他姓孟,是一家装饰材料公司办公室副主任。

  孟先生摇头叹气说:对这孩子,我现在是实在想不出招儿了。开始是好好说教,可是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箩筐,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转个身他还是那德行。后来我就打,前两年打他,他还不敢反抗,现在长大了,个儿跟我差不多高了,跟我对着干,还说,要不是看你是我爸,我一下子就把你撂倒了。

  你说他很坏吧,也不是。可是同学都不喜欢他,他没一个朋友。老师也不喜欢他,不但成绩差,课堂上还爱捣乱。逃课更是常有的事儿,不是背着书包在外面闲逛,就是去游戏机室玩游戏。后来我发现了,将他身上的钱搜得干干净净,每天只给他留下买早点的钱,他没辙了,有时干脆早点也不吃了,将那钱拿去玩游戏了。

  最近的一次就闹得大了,他有半个月泡在游戏机室里,没去上学。我和他母亲都被蒙在鼓里,每天都看他背着书包去上学,到了放学时间又背着书包回来,压根儿就没想到他是去游戏机室。要不是老师将电话打到家里,我们还会一直被他蒙下去。

  那天下午到了放学时间,他又背着书包回来了。我问他:"这些日子你都在哪上学啊?"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知道事情败露了,不吭声了。

  那天晚上,我将他捆在凳子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我问他玩游戏机的钱是从哪来的。他说是跟老板赊的账。我去游戏机室一问,他在那里已经欠下了200多元钱。

  要说学习成绩,就甭说有多差了,上初一那会儿,成绩还有个中偏下,可上了初二后,在班上排倒数第一,一直就没挪过窝。

  我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时候他很聪明。满周岁时,将他抱到桌子上让他抓周,满桌的东西他不抓别的就抓了一枝笔,来喝酒的亲戚朋友都说,这孩子将来是个读书人。两岁多时就能背十几首儿歌,三四岁时就能背好几首唐诗,上小学时还当过学习委员和班长。后来就不知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厌学,跟我更是老较着劲儿,我说往东他偏往西,我说往西他偏往东。我真是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了一张《中国青年报》,上面有您写的"让孩子摆脱噩梦"的文章,我一口气看完了,心里很受震动。我觉得我儿子也属于"问题"少年,只是我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去解决。看了您的文章,我似乎有了一点希望,我想将他送到李老师那里,也许李老师有办法将他调教好。我将那张报纸带回家,想让他看看,并说了想送他去李老师那里的想法。他说,你要送我去,我就离家出走。

  我想请您帮忙做做他的工作,您采访过那么多跟他类似的孩子,您一定能说服他。

  我答应跟他儿子谈谈,约好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他带儿子来我这里。

  第二天下午,老孟将儿子送来后便走了。

  孟少峰用他那只露在头发外面的右眼打量着我说:"他说你是记者,对吗?"

  我笑着点点头,说:"怎么?你看我不像吗?"

  他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昨天晚上跟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记者,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像扫垃圾一样将我扫地出门吗,他早就烦我了。"

  我见孟少峰对他父亲一直用"他"来称呼,便提醒他说:"他是你爸,你应该尊重他。"

  孟少峰一撇嘴说:"我是垃圾,他是什么?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呢,他对你还是很关心的,要不,他不会来找我,不会想着要送你去李老师那里,他是想帮助你。"

  "早些时候他哪去了,现在想起来帮助我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他怎么会是我爸呢?"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孟少峰对他父亲有如此深的成见,是父子之间缺少沟通,还是教育方法上出了问题?还是……?

  孟少峰向后甩了一下他的长头发,这时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皮肤偏黑,鼻子高高的,眼睛有点凹陷,额头上有几颗黄豆大的青春痘。见我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青春痘,他马上低下头,那头发又遮住了他的额头,他的脸。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十分敏感,而且非常在意别人评价的孩子。

  在随后的谈话中,我终于渐渐明白了他为什么对父亲有那么深的成见,正是成见滋生和滋长了他的叛逆性,并使他在叛逆的路上越走越远。

  人们在一生中会忘掉许多事情,可是有的事却是想忘也忘不了,之所以忘不了,是因为那些事像楔子一样已深深地敲进了他们的生命。

  孟少峰跟我说的他上小学四年级时发生的那件事,也许就是这样的一枚楔子。

  我有一双旱冰鞋,那是过10岁生日时父亲送的。放学回家后,我常穿着那双旱冰鞋在门口的空场上学滑旱冰,可是那地面是柏油铺的,还坑坑洼洼,常常滑着滑着就被绊倒了。离我们家不远有一个很大的旱冰场,我特想去那里滑旱冰,可是进旱冰场一个小时得收6块钱,而且还得租他们的旱冰鞋,租一双旱冰鞋得5块钱。父母舍不得花钱,从没让我进去过。

  四年级上学期,父亲为了鼓励我努力学习,当面向我许下诺言,说如果我期中考试成绩能进班上前10名,就奖励我去旱冰场溜旱冰。

  为了能去真正的旱冰场溜旱冰,那个学期我学习非常刻苦,期中考试,我考了班上第9名。我拿着成绩单喜滋滋地回到家,以为父亲一定会兑现他的诺言。没想到,他看了成绩单后只表扬了我几句,只字不提去旱冰场的事。我以为他忘了便提醒说:"你不是说考进前10名就让我去旱冰场吗?"父亲听了愣了一下,然后敷衍着说:"好好好,以后再说吧。"

  以后,父亲再没提去旱冰场的事。他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这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心想:"你不是总教育我要做一个说话算数的好孩子吗,可是你自己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呢?"

  在这之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那是期末考试,父亲又跟我许诺说,如果期末考试每门功课都在90分以上,过年收到的压岁钱就全归我。这比去旱冰场溜冰更能吸引我,有了钱我不就能经常去旱冰场了吗?

  我怕父亲反悔,怕他像上次那样不兑现自己的诺言,我说:"你说话算数吗?你不会哄我吧?"

  他信誓旦旦地说:"一定算数,一定兑现。"

  有了这么肯定的回答,我放心了。

  为了每门功课都能考90分以上,每天晚上,我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又找辅导书上的题做。我语文成绩一直不太稳定,分数主要丢在课文默写上,我就在默写上下功夫,连去上学的路上也在背课文。父亲见我如此刻苦学习,很高兴,常拍拍我的头表扬几句。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我不但每门功课都在90分以上,语文还得了95分,这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

  父亲看了我的成绩单后,脸上笑开了花。我想,这次父亲一定会兑现他的诺言。那些日子,我一天天扳着手指盼过年。往年,我每年都能收到几百元压岁钱,可是那些压岁钱都落到了父母亲的腰包,我甚至连瞅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当我找他们要压岁钱时,他们总是说,"你又不缺吃又不缺穿,你要钱干什么?这钱要留着给你交学费。"

  可这次,他们再不会这么说了,父亲会兑现诺言的,我对此几乎坚信不移。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拥有一大笔钱,我心里又兴奋又激动。

  我开始计划着怎么去花这笔钱:去旱冰场溜冰;买一个一直想要的足球;买一套早就想买的漫画书;去公园打激光枪……

  在我一天一天的盼望中,春节终于到了。爷爷、奶奶、叔叔、姨妈、舅舅都给了我压岁钱,一共有800元,比往年都多。这些压岁钱大都是当着我父母的面直接给我的。

  可没想到,他们刚一走,父亲就找我要压岁钱。他说:"你身上装这么多钱,弄丢了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个人管不住自己,有了钱,还不给瞎花了。"

  我不服气地说:"你不是说好了每门功课只要考90分以上,今年的压岁钱就都给我吗?"

  他脸一沉,训斥我说:"那都是跟你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90分以上能算好成绩吗?你什么时候给我拿几个100分回来,那才叫真本事,到那时,别说压岁钱归你,我还要给奖励……"

  听了他这番话,我简直气蒙了,那天许诺的时候他可是一本正经的,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呀,怎么现在却说那是说着玩儿的!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受骗、受愚弄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学习热情一落千丈,再也提不起精神了,成绩也明显下降。

  这时,他开始急了,他又故技重演,一次次施出他那招所谓的"激励法",可是我再也不相信他了。我知道,他就像那个手里拿着一块肉逗小狗的人一样,永远也不会让小狗吃到肉。

  是他让我认识诺言是个什么东西,说穿了,就是一张擦屁股纸。

  我越来越讨厌上学,成绩也越来越差。因为成绩差,我在老师眼里就像是一堆垃圾,他们很少拿正眼看我。因为成绩差,同学都不愿跟我交往,动不动就给我白眼。我害怕去学校,我怕看见他们歧视、嘲讽的目光。在学校,我故意做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故意在课堂上捣乱,大声喧哗,其实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我害怕被遗忘,我希望有人注意到我。

  我的发型跟别人的都不一样,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我就是要跟别人不一样,这样我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到这里,孟少峰有点儿得意地又甩了一下他的长发。

  老孟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没有兑现的诺言会让儿子如此长久地耿耿于怀,会颠覆儿子对父亲所有的信任与尊敬。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个家长们常爱给孩子讲的阿凡提的故事。

  一天,阿凡提对巴依老爷说,你给我一个金币,我能种出10个给你。结果阿凡提把从地主老爷那里骗来的钱分给了穷人。所有的人都知道骗人是不道德的,但大家还是觉得阿凡提做得对,因为我们以前接受的教育是:财主的钱是不义之财,骗来分了是应该的。

  这便给听故事的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只要用意是好的,说谎、不守信用都是可以的。那些轻易许诺,而又不信守诺言的家长也许正是抱着这样的观点。却不知,在孩子眼里,这就是欺骗,他们会在大人的欺骗中受到伤害,而这种不经意的伤害也许会伴随他们的一生。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从欺骗中学会欺骗,从不守诺言中学会言而无信!
14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2
二、老师欠我三声狗叫

  认识洪钧纯属偶然。

  每天上下班,我都要开车经过北四环附近的阜通西大街。阜通西大街有两个车流量较大的交叉路口,当红灯亮起,车辆停下来时,总会有一些人手里拿着一摞报纸在车辆间穿行着叫卖。上班时间叫卖的是早晨出版的一些报纸,下班时叫卖的是下午才出版的《北京晚报》。

  如果车行驶到路口遇上红灯,我都会买一份早报或晚报。那天,我要了一份晚报,可是掏钱时才发现将钱包忘在办公室了,慌乱中将口袋掏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出3毛钱,我说:"对不起,钱带的不够",说着,便将报纸从车窗递出去想退还给对方。

  "不要紧,先拿着吧,下次再给我就是了。"卖报的年轻人冲着我笑了一下,转身又到别的车辆跟前叫卖去了。

  我记住了那张带着笑容的年轻的脸。

  后来,接连几天下班经过那个路口时都遇上绿灯不能停车,买报纸的钱我一直没法还给那位年轻人。

  那天,终于遇上了红灯,我赶紧将头探出窗外寻找那位小伙子,发现他正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卖报。

  "喂……"我朝他喊着。他看见了我,笑眯眯地跑过来。

  我将上次欠他的钱还给他,谢了他,又买了一份晚报。

  从那以后,我常在路口停车时看见他,只要来得及,总要从他那里买一份报纸。

  一天早晨,我去小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吃早餐,意外地发现那个卖报的小伙子在快餐店干活。他也认出了我,很腼腆地朝我笑了笑。

  "怎么,你不卖报了?"我问。

  "卖,每天下午去,上午在这里干活。"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他犹疑地看了我一眼,说:"洪钧,18岁。"

  其实,他怎么看也不像18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唇边只有浅浅的茸毛。洪钧告诉我,他每天早晨6点钟到下午1点钟在快餐店干活,两点多钟去报纸分发点领取报纸,然后拿到路口去卖,100多份报纸一两个小时就能卖完。

  "听你口音是东北人,出来打工有多长时间了?"我问。

  他听了,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的……出来有大半年了。"

  他抹干净了桌子,然后端着一堆脏碗筷进了厨房。

  从那以后,我还是常从他那里买报纸,也常去那家快餐店吃快餐。洪钧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有时活不多时,会凑到我跟前来和我聊聊天。我发现,洪钧虽然极力装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却还是会常常露出他的孩子气。

  凭直觉,我觉得洪钧不像农村孩子,他身上有一种来自城市的气息,我不能将那种气息形容出来,那是一种感觉,无法说出来的感觉。

  一天,我问洪钧:"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

  他迟疑了一下说:"上到初二就没上了。"

  我说:"是因为家里生活困难不能供你上学吗?"

  他低下头说:"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愿上。"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我不喜欢上学。"

  我劝他说:"你还小,应该上学,应该多读点书,你总不能干一辈子刷碗洗盘子的事啊?"

  "我就是不爱上学,我不喜欢老师,我讨厌他们。"洪钧说。

  "为什么呀?"

  "他们一个个都是爱说假话的伪君子,对学生说的是一套,自己做的又是一套,都是骗人的。"洪钧愤愤地说。

  没想到洪钧对老师有这么深的成见。我想他一定是受过老师的伤害。

  "你这是将老师一棍子打死啊,难道老师都是爱说假话的伪君子?你太偏激了吧。"我笑着说。

  "反正,我见到的老师都这样。"他固执地说。

  接着,他跟我列举了一个个"证据"来证明他的判断是真实的、正确的。

  第一个说假话的是我上小学时的一个语文老师。那时候,我其他成绩都不错,只有语文成绩不太好,特别不喜欢写作文。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老师,说实话,开始我们都挺喜欢她的,她长得很漂亮,说话声音脆脆的,像百灵鸟,我和同学们在背后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白雪公主"。

  也许是我的语文成绩拉了全班的后腿令她着急,三年级下学期开学时她对我说:"洪钧,如果这个学期你能每天坚持写一篇作文,我保证趴在地上给你学三声狗叫。"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问:"您说的可是真的?"

  她很严肃地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如果你能坚持,我保证不食言。"

  我一听,心里激动得乐开了花,让漂亮的女老师趴在地上学狗叫,那该多有意思呀,那一定是轰动全校的新闻。

  我将老师的许诺悄悄对跟我很要好的几个同学讲了,他们也都很激动很兴奋,大家都给我鼓劲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天一篇作文吗,你一定能坚持。"他们都想看女老师趴在地上学狗叫的样子。

  于是,我写作文有了巨大的动力。有时绞尽脑汁写不出来时,也想放弃,可是一想到女老师学狗叫的样子,我又硬着头皮坚持写下去,那个学期我真的坚持做到了每天写一篇。怕老师抵赖,我每个星期还将自己写的作文送给她看。

  一个学期终于过去了,我一共写了100多篇作文。

  期末考试结束后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可老师似乎忘了自己的诺言,只字不提学狗叫的事。我心里暗暗着急。

  那天上午,是我们最后一次到校,拿了成绩单和各科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我们就不用到学校去了。女老师来给我们布置语文作业。我心想,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我一定要当面问问她学狗叫的事,也许她把这事给忘了。

  她布置完作业正准备离开教室,我突然站起来说:"老师,您还欠我三声狗叫。"

  她听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时,教室里一阵骚动,因为班上同学几乎人人都知道老师和我打赌的事,这时都想看老师是不是真的会信守诺言。

  女老师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恼怒地说:"你还当真了?我是为了鼓励你才说的,你看,这个学期你的作文不是有进步了吗?再说,老师怎么能学狗叫呢?亏你想得出!"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难受得直想哭。

  这时,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同学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只有你这个傻瓜蛋才信她的,活该!"我想都没想便抡起拳头朝他的脸击去,那一拳正打在他的嘴上,嘴流血了,他捂着流血的嘴说:"你个傻X,有种你找她去呀,干吗冲着我来?"

  我背着书包像丢了魂一样离开了学校。虽然期末考试我的语文成绩第一次突破了70分,可我一点儿也不感谢她,因为她欺骗了我。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从那以后,我以在她上课的课堂上故意捣乱来报复她,以不做她布置的作业来报复她。总之,后来我成了一个让老师既头疼又无奈的差生。

  上初中时,父母花了一万多元择校费,将我送进了一所区重点中学。说心里话,我也想改邪归正,不冲别的,就冲父母为我多花的那一万多元钱,我也得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了他们。

  开学不久,班上要竞选班干部。班主任老师当着大家的面宣布说,全班同学人人都可以参加竞选,谁得票多,谁当选。我也跃跃欲试,我想竞选文艺委员,我喜欢唱歌,还喜欢拉小提琴。为了能在竞选中获胜,我认真地准备了演讲稿,并将它背得滚瓜烂熟。

  那是开学后的第一次班会,先是老师宣布报名参加竞选的名单,然后竞选人一个个上台发表施政演说。报名竞选文艺委员的,除了我,还有一位女生。她排在我前面,上台后她很紧张很慌乱,说得结结巴巴的。我上台后,先展示了自己的才艺,接着介绍自己如果当上了文艺委员将要组织哪些活动。讲完后,教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投票结果,我比那位女生高出15票。可是老师并没有当场宣布当选者名单,而是说投票只能代表一方面意见,谁最后当选还要与其他任课老师讨论才能决定。原来不是说谁得票高谁当选吗,怎么又变了?虽然心存疑问,可是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我认为这文艺委员我是当定了。

  第二天,老师宣布班干部名单,从头听到尾,就没听到老师念我的名字,文艺委员是那个与我竞争的女同学。犹如一瓢凉水兜头泼下来,我的心一下凉透了。我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老师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既然谁当班干部老师说了算,那干吗还让我们报名参加竞选?这不是将我当猴耍吗?我愤怒至极。

  后来,我听一个很讨班主任欢心的同学说,将我从班干部名单中拿下来的原因是,班主任听说我在原来的学校表现不好。

  我彻底地灰心了,也彻底地断了做一个好学生的念头。既然老师对我有成见,一开始就将我划到差生行列,我即使表现好又有什么用?

  我又开始破罐子破摔,课不好好听,作业也不好好做,后来就越来越不爱上学了。上到初二,我就回家了,再后来我就出来打工了。

  说到这里,洪钧打住了话头。

  老师没有信守诺言学狗叫,没有信守诺言,便将获得高票的他从班干部名单中拿下来,这些在大人眼里也许不值一提的小事,竟如此深地伤害了一个少年的心。这也许是他的老师始料不及的。他们可能没有想到,儿童是以一颗敏感而又纯真的心来感知这个世界的,他们相信一切,信赖所有的人,一件成年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不信守诺言的小事,也许就会改变他们对人、对生活的看法,看到了一点虚假,他们便以为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看到了一点欺骗,他们就以为所有的人都是不能信赖的。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发生在美国加州佛雷斯诺市佛里蒙特小学的一个故事。该校校长赖斯达特为了激励学生读书,别出心裁地给他的学生们许诺说:"如果你们能在4个月内阅读完7000本书,我便会亲吻一只小肥猪。"他的学生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在4个月内完成了阅读量。赖斯达特校长信守诺言,他从当地一所大学的农业系借来一头肥胖小猪,在校内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吻猪仪式",650多名学生雀跃万分地观看他们的校长如何履行诺言,当校长真的亲吻了那只小肥猪时,学生兴奋得又蹦又跳。

  我还想起了发生在前不久的巴克利吻驴屁股的故事。巴克利是美国NBA老牌球星。当中国籍球员姚明加盟NBA后,他宣布,如果姚明能在本赛季单场比赛中拿下19分,他将亲吻他的评论搭档肯尼·史密斯的屁股。仅过了两天,姚明就在与湖人队的比赛中一举拿下了20分。

  巴克利准备践诺。电视台得知消息准备到现场拍摄。可是史密斯不愿意在观众面前暴露自己的臀部,于是作了变通,巴克利花500美元买回了一头驴,亲吻了驴的屁股。

  赖斯达特校长知道"承诺是银,践诺是金",所以他信守诺言亲吻了小肥猪;巴克利知道"言必信,行必果",即使场面尴尬,仍毫不犹豫地将嘴贴上了驴屁股。"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话却是中国的老祖宗说的。

  不要小看教师对学生的影响,它也许是任何教科书、任何道德箴言、任何惩罚和奖励制度都不能代替的一种教育力量。

  一天下班,我开车经过路口时没有看见洪钧。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一直没看见他,我以为他是专心去干店里的活了,或者又找到了新的工作。

  那天,我去快餐店买早点,在店里没看见洪钧,便向店老板打听他的下落。老板说:"你说的是那个东北小孩呀,已经被他父亲领回去了。"

  从老板的讲述中,我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洪钧是离家出走的,他没有18岁,只有16岁,离家出走已近一年了,为找他,他父亲辞去了工作,寻遍了东北三省,后来是从一位老乡那里得到他的消息的。洪钧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他与班主任老师因一件小事发生了冲突,老师不让他上学,要他回去叫父亲来学校。他怕挨打,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和500元钱连夜逃走了。他本想去深圳,到北京站转车时,钱被人偷走了,只好在北京流浪,后来认识了一个在北京打工的东北老乡,将他介绍到这家快餐店打工。那位老乡并不知道洪钧是离家出走。

  洪钧还会回到学校吗?
15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3
第四章 披着盖头的性
16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3
一、好奇的脚迈进情欲深渊

  我是在一家电视台的话题节目里认识张霞的。

  张霞是那天话题节目的惟一嘉宾,谈的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性"。

  穿着浅蓝色套裙的张霞,梳着长长的披肩发,看上去有点像大学生。可是如果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少了一份清纯,多了一份沧桑。坐在靠椅上的她,有点拘谨地看着台下的观众,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主持人介绍说,当初我们准备策划做这个节目时,在网上征求嘉宾,张霞给我们节目组写来了一封长信,讲述了自己由于无知走过的一段人生弯路,她在信上说,"我愿讲出自己的故事,因为,我不愿这样的悲剧在下一代人身上发生。我们已经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并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不愿让我们的下一代继续在黑暗中摸索,他们有权知道,也应该知道有关性的知识。"

  从张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她的故事,那是一个苦涩、荒唐而又充满了悔恨的故事。

  我的父母都出身于军人家庭,生活中,我从没见过他们互相开过玩笑,更不用说卿卿我我地表达感情。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很严肃的人,母亲快人快语,走路能带起一阵风,说话急速速的,像一串从冲锋枪里射出的子弹。从事业上来说,他俩都算是成功人士,父亲是从事动力学研究的高级研究员,母亲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副总裁。

  像我这样的家庭背景,生活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人生的路也应该是宽阔平坦的,可是我却走得跌跌撞撞、坎坎坷坷。这是因为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我的灵魂缺少一个正确的引导者,在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时,没有人为我释疑解惑。

  我对性的好奇始于3岁那年。

  3岁之前,我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那是靠近湖边的一座很大的院子。爷爷奶奶都是军人,他们住的是军队干部休养所。他们对我很宠爱,但管束得很严。他们从没让我单独走出过那座院子,爷爷奶奶说外面坏人多,坏人看见了小女孩会蒙上她的眼睛,然后装进袋子背进深山老林,深山老林里有会吃人的老虎、豹子、狼。他们的警告,吓得我从没敢单独迈出那个院子一步。

  没有小伙伴跟我一块儿玩,我的世界里只有爷爷、奶奶,还有一只名叫丽丽的小狗。

  3岁那年,因为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父母将我接回了家。那时,我很盼望上幼儿园,因为我听爷爷奶奶说,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玩具,老师会教小朋友们唱歌跳舞。所以听说父母要送我去幼儿园,我高兴得又蹦又跳。

  由于父母工作忙,我上的是全托,他们只在周末才接我回家。也许是一直没在父母跟前,对他们少了一些依恋,也许是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所以每次去幼儿园,我不像一些小朋友那样拉着父母的衣服哭哭啼啼地不愿去,而是很高兴地在大门口就跟他们说再见,然后欢蹦乱跳地自己去教室。


由于3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里,所以幼儿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有趣的。我学会了做游戏,学会了搭积木,学会了滑滑梯,还学会了不少儿歌。

  一天,我去厕所撒尿,刚蹲下来,便看见我们班的一个小朋友也进来了。那时,幼儿园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而且是开放型式的,便池与便池间没有隔板。也许老师们认为我们都是小孩子,不知道害羞,也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男孩女孩都进一个厕所。

  那是一个男孩子,我很奇怪地发现,他没有像我一样蹲下来,而是拉开裤子拉链后,掏出一个"小鸡鸡"站在便池跟前撒尿。我一下子看呆了,心想,他有"小鸡鸡",我怎么就没有呢?

  上完厕所回到教室,这个疑问一直在我脑子里萦回。

  那天刚好是星期五,妈妈下班后来幼儿园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好奇地问她:"妈,我看见我们班有个小朋友这里长了个'小鸡鸡',为什么男孩子长'小鸡鸡',女孩子不长'小鸡鸡'呀?"

  妈妈听了,猛地一下甩开了牵着我的手,涨红着脸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羞不羞啊,问这么无聊下流的问题!"

  我吓得哭了,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她骂的无聊和下流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里,父亲见我抽抽噎噎一脸泪痕,问我说:"你怎么了?"

  妈妈一脸恼怒地说:"不要脸,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向妈妈问这个问题了,我也不敢问老师,既然妈妈听了这个问题不高兴,老师听了也一定会不高兴。可是这个问题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我。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小鸡鸡"该多好,上厕所就不用脱裤子了。那时候对我来说,脱裤子、穿裤子都是一件很困难、很麻烦的事,有几次,就因为裤子一时脱不下来,尿湿了裤子,害得我一整天都穿着湿淋淋的脏裤子。有一次,老师发现我尿湿了裤子,一时找不到干净裤子让我换上,干脆让我光屁股在被窝里躺了一天。

  女孩子为什么不长"小鸡鸡"的问题还没弄明白,我又有了新的问题。那天,老师给我们讲老母鸡下蛋的故事。讲完后她问我们说:"老母鸡下的鸡蛋能作什么用呢?"

  小朋友们几乎全都举起了手,有的说:"能做番茄炒鸡蛋",有的说:"能做鸡蛋炒饭",有的说:"能做鸡蛋汤"……

  老师笑着问我们说:"鸡蛋除了能做出各种各样好吃的菜,还能做什么呀?"

  这个问题可把大家都问住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这时老师笑眯眯地说:"鸡蛋还能孵出小鸡娃,小鸡娃就是从鸡蛋里出来的呀。"接着,老师又告诉我们小鸡娃是怎么孵出来。我听了觉得又新鲜又惊奇,没想到鸡蛋放在老母鸡的身子下面竟能孵出小鸡娃。小鸡娃是老母鸡孵出来的,我是不是也是妈妈"孵"出来的呢?小鸡娃是从鸡蛋里出来的,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呢?我脑子里塞满了这些问题。

  带着这些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我走进了小学。

  一天放学,我和几个女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了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问她们说:"你们知道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一个同学说:"是从妈妈肚脐眼里钻出来的。"

  另一个同学说:"不对不对,是从妈妈腋窝里钻出来的。"

  还有一个同学说:"是爸爸妈妈接吻时从嘴里掉出来的。"

  她们一人一个说法,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谁的答案才是对的呢?我心里仍一片茫然。

  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我走进青春期。

  12岁那年的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胸部隆起了两个像小乒乓球一样硬硬的小包,轻轻一碰还很疼。我心里很害怕,担心自己得了病。但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害羞了,也不好意思跟妈妈说这件事,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自己悄悄地扛着,弄得整天心神不定地胡思乱想。

  不久后的一天,我上厕所时,发现内裤上有血,当时我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血,不知道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下午放学回家,我哭着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听了似乎很吃惊,愣了一下,然后给我拿来一包卫生巾说:"不要紧,是月经来了,女孩子都会来月经,来了月经就说明是大人了,记住,往后不要随便跟男人接触。"

  虽然妈妈的话我听了似懂非懂,但知道来月经不是病就不再恐惧和害怕了,可是我又有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女孩子会来月经?还有,为什么妈妈说不能随便跟男人接触呢?

  12岁的我,不能明白这些问题,也没有人给我回答这些问题,父母没跟我讲,老师也没跟我讲。进了初中,我们的课本里,多了一门生理卫生课,可是那本书从发下来,一直到初中毕业,一共没讲几课,特别是那几章我们最感兴趣的关于人体结构和青春生理卫生的内容,老师都跳过去了没跟我们讲。那几章内容我们是自己看课本自学的。

  已是初中生的我,虽然已不再为"女孩子为什么不长小鸡鸡"而困惑,不再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惊慌失措,但是我仍有许多不明白的问题。比如说:女人是怎么怀上小孩的?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因为不知道,便生出种种荒唐怪诞的想法。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为一件事忧虑不安。这是因为有一个女同学告诉我说,如果女人坐了男人坐的凳子就会怀孕。我听了后,心里马上紧张不安起来,因为有一天中午我坐过一个男同学刚坐过的凳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被恐惧和害怕纠缠着,因为我听说女人生小孩有时会死的。

  从童年一直到青少年,性知识教育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父母每天可以拿出几个小时陪伴我做作业,却不愿给对性充满了好奇心的我讲讲这方面的知识。老师可以给我们讲人类登上月球的奥秘,却不愿满足我们对性知识的渴求。他们将性划为禁区,千方百计挡住或阻止我们好奇的目光。

  所有被掩盖起来不让人看、不让人了解的秘密总是会唤起一种不健康的好奇心,一种病态的遐想和敏感。

  我不能从正常渠道得到想知道的知识,便去寻找其他的渠道。

  我家附近有一条街,每天一到傍晚,街边就会摆出许多小地摊,有卖各种日常用品的,也有卖书刊杂志的。地摊上的书刊杂志大都是旧的,也有一些盗版书和非法出版物。一天傍晚,我蹲在一个地摊前随手翻着书,翻到下面,发现了一本薄薄的小书,封面上画着一个裸体的男人和一个裸体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裸体,就在那一刻,我全身的血似乎一下都涌到了脸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我不敢当着那个卖书的男人的面翻开那本书,可是心里却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想看看那本书的欲望和冲动。我花5元钱买下了那本小书。

  我将书藏在内衣口袋里,快步回了家。一回到家,我就将自己房间的门反锁上,急不可耐地翻开了书。拿现在的眼光看,那是一本低级下流淫秽不堪的书,讲的是一对男女苟合的故事,书中极尽描写性交的细节。看得我脸热心跳,身体里涌起阵阵冲动。那天晚上,我躁动不安地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尽想着书中描写的那些事儿。第二天去上学,头昏昏沉沉的,坐在教室里,老师讲什么一点都没听进去,还是想着书上写的那些事儿。

  16岁那年,上高一的时候,我和一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子偷吃了禁果。事情发生在下午放学以后。那天本来是四个同学值日,可另外两个同学一放学就跑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打扫完教室,关好了门窗,不知怎么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起,在教室后面做了那件事。

  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很害怕,怕老师知道,怕同学知道,更怕父母知道,每天,精神恍恍惚惚的,学习成绩也急剧下降。过了几个月我才发现例假一直没来,但当时我很无知,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到了六七个月,肚子渐渐隆起来了,我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还以为是自己长胖了,由于冬天穿着棉衣的缘故,父母也没发现我身体的异常。有一天,我在教室里上课时,肚子剧烈地疼起来,后来疼得实在受不了,老师将我送到校医那里。

  校医摸了摸我的肚子后大惊失色,她让老师给我母亲打去了电话。不一会儿,母亲脸色苍白地跑来了。他们将我送进了医院,我在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

  事情发生后,母亲气急败坏地找到男孩子家,可是对方已经搬家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发生了这件事后我就退学了,17岁的我成了一个单身母亲。是愚昧和无知毁了我的一生。

  上海某中学对112名学生进行性知识调查,对"你的性知识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所作的回答是:29%是从书刊上看来的,57%是听小伙伴讲的。而从这两条渠道得来的性知识往往是变形的,不健康、不科学的。

  伯特兰·罗素说:"回避绝对自然的东西就意味着加强,而且是以最病态的形式加强对它的兴趣,因为,愿望的力量同禁令的严厉程度是成正比的。"
17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3
二、一耳光打出一个强奸犯

  一位专家这样描述青少年所经历的性教育情景:

  假如想让一个孩子对脚趾头有罪恶感,很简单,当幼儿第一次摸脚趾的时候,就严厉斥责他,再摸就骂他:"羞,丢人!"命令他穿上袜子,不能让别人看见,也不许看别人的。在教他身体各个部位的名称时,就是不教脚趾;但凡问题涉及脚趾,全都避而不答,或者支支吾吾,或者骂他一顿。最后的结果是,孩子要么对脚趾充满了罪恶感,动一下脚趾都会有犯罪的感觉;要么会对脚趾充满了神秘感,并不时涌起撕破神秘的冲动。

  张元属于第二种结果。

  2001年,16岁的张元因猥亵强奸幼女成了一名少年犯。据办案人员讲,在此之前,张元并无犯罪前科,而且学业优秀。他是从家里被带走的。当公安人员出现在他家里时,他的母亲——一位受人敬重的女劳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儿子会是一个强奸犯,她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家元元肯定是被冤枉的。"

  为了证明儿子是个好孩子,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她抱来了一大摞精心保存的奖状、证书和奖杯,那都是儿子上学期间拿回来的,有他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的奖状,有他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获得赛区第二名的证书,有他参加省青少年作文大赛获奖的证书和奖杯……可是这些奖状、证书和奖杯只能证明张元曾有过的辉煌,却不能证明他没有犯罪。

  不敢面对母亲伤心绝望的眼神,戴着手铐的张元低着头走出了家门。

  这起案件,因涉案者都是未成年人,法庭在进行审理时,没有通知张元的母亲,但她收到了法院寄来的判决书。判决书白纸黑字记录着儿子的罪行。她如雷轰顶,呆若木鸡。

  见过张元母亲的人说,张元出事后,她的头发在一夜间几乎全白了,将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她精神垮了,身体也垮了,才40多岁,就办理了内退手续回了家。

  在少管所已经度过了两年的张元,今年就要满18岁了,他神情沮丧地说:"如果不是被关进来,今年正是我高中毕业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原来的理想是考上清华大学。"

  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啊!可是这个父母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怎么会成为一个失足少年?这个好学上进、本有着大好前途的少年为什么会坠入罪恶的深渊?邪恶的种子是谁种下的?罪行是怎样发生的?

  带着这些疑问,我与张元有了一次长谈。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罪犯,做梦也没想到一时的邪念会葬送自己的前途,甚至一生。当公安人员从家里将我带走时,我还以为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家、能继续上学,直到法庭作出判决被押进少管所,我才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那时,我简直绝望到了极点,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完了,我完了"。我常常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多么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啊。可是四周围起的高墙、铁丝网和走来走去的管教干部都在告诉我,这不是噩梦,我犯了罪,我是一名失去了自由的罪犯。

  关押在少管所的少年犯,有杀人的,有偷盗的,有贩毒的,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些人关在一起。我知道,自己的一生从此将被改变,即使以后出去了,也永远洗刷不掉这个污点。有时我想,在我蒙昧无知时,如果有人告诉我应该知道的性知识;在我进入青春期时,如果有人对我进行正确的引导,也许我不会将性看得那么神秘而对它充满了好奇,也许我不会被罪恶的欲望纠缠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父母在我一岁多时就离婚了,我不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只知道父亲走时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带走了,我后来再没见过他。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虽然一个人带着我生活得很艰难,可从没见她流过眼泪。那时,母亲在我的眼里是一棵能为我遮风避雨,能让我放心依靠的大树,她有着男人一样的坚强。

  母亲是纺织厂女工。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她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常常深夜才回家。好在外婆家离我们家不远,她加班时,我就呆在外婆家,她下班了,会来外婆家将我接走。

  也许是担心我会尿湿裤子,两岁多了,母亲还让我穿开裆裤。小时候我皮肤很白,长得虎头虎脑,外公和舅舅他们都很喜欢我,他们常逗我玩儿,有时他们会跟我玩一个常玩的游戏。外公或舅舅捂着我的"小鸡鸡"说:"元元的'小鸡鸡'哪去了?"

  我会说:"飞了!"

  他们又问:"飞去哪里了?"

  "飞到天上去了。"

  "去天上干什么?"

  "抓小鸡鸡。"

  每次说到这里,他们都会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亲我的"小鸡鸡"。

  那时我还不知道害羞,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一天,我蹲在外婆家门口的地上看一群蚂蚁争抢一颗饭粒儿,最后,那颗饭粒儿被两只大蚂蚁抢走了。当那两只大蚂蚁扛着自己的战利品趾高气扬地往回走时,我恶作剧地对着它们撒了一泡尿,兴高采烈的大蚂蚁一下子就被冲得无影无踪。我觉得我的"小鸡鸡"真是太了不起了,射出一泡尿就能将貌似强大的大蚂蚁消灭得片甲不留。坐在地上,我第一次打量起它来,并好奇地抚弄着它。

  突然,我头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抬头一看,是怒目圆瞪的妈妈,她气急败坏地提着衣领将我从地上拎起来说:"你是痒痒了吗?你玩那个东西干什么,再让我看见,小心我砍断你的手!"

  我吓得没敢哭,心里却很委屈,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玩"小鸡鸡",对于当时只有两三岁的我来说,在我眼里,生殖器和耳朵、眼睛、手脚都是身体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可以随便地摸耳朵、摸眼睛、摸脚,却不可以摸"小鸡鸡"呢?

  虽然心里存有这些疑问,但我却不敢去问妈妈。

  越是被禁止的东西,越是充满了神秘。妈妈的严厉制止反而刺激了我的好奇心,有时妈妈不在家时,我会玩自己的小鸡鸡,那时的感觉也就是觉得好玩,就像玩一个玩具,虽然有时也会觉得很舒服,可那感觉也无非就像在背上挠痒痒。妈妈在家时,我不敢玩,我怕她看见,怕被她砍断手。更多的时候,我是在晚上睡觉时躲在被子里玩。我很早就有了手淫的毛病,恐怕跟这件事有关。

  7岁那年我上学了,记得上学的第一天,妈妈牵着我的手一边往学校走,一边说:"儿子啊,上了学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了大学,不但要读硕士还要读博士,你可要给妈妈争气啊。"

  妈妈还在我房间的墙上贴了一张画,画面是一群穿着博士服、戴着博士帽的年轻人。这张画在墙上挂了多年,一直到纸张都变黄了也没拿下来。

  除了工作,妈妈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上小学时就送我去奥赛班培训,去少年宫学画画。她还给我买回许多辅导学习的参考书和一本本习题集、作文选。在她的督促下,我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我的同学,小学四年级时,在老师的建议下,我跳了一级,直接上了6年级,11岁的我成了班上年龄最小的学生。

  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生活里发生了一件事。一天早晨,我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内裤湿了,床单上也湿了一大块,我以为是自己尿床了,便悄悄地换了内裤然后扔进了洗衣机。然而这样的事,往后隔不了多久就发生一次,我心里便很纳闷儿,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尿床。但是又隐隐约约地觉得,那跟尿床好像不是一回事,而且每次"尿床"的时候好像都在做一种莫名其妙的梦,但醒来后梦就忘了。还有,尿湿的裤子上有糨糊状的东西,粘粘糊糊的,床单上也有那样的污渍。

  这件事成了我不敢向外人说的一块心病。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了初中,班上男生都比我大。有一天,几个男生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我也凑过去了,一个同学见了,一边推我一边说:"走吧走吧,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我不服气地说:"我不是小屁孩,有什么我不知道啊?"

  那个同学叉着腰神气地说:"好,那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梦遗吗?"

  什么是梦遗啊,我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同学见我茫然无知的样子哈哈大笑地说:"我说你是小屁孩吧,还不服气,走吧走吧,我们说的话你听不懂。"

  这时,上课铃响了,我只好回到座位上。但那节课我上得心不在焉,脑子里老是想着刚才的事,他们为什么那么神秘兮兮的,"梦遗"到底是什么呢?

  终于盼到了下课。我将一位刚才参与说悄悄话的同学拉到一边,悄声问他:"喂,告诉我,什么是梦遗啊?"

  同学看了我一眼,一脸的得意和不屑,说:"你还小,还没到时候呢。"

  我更好奇了,问:"到时候又怎么样?"

  "到时候就会梦遗啊。"同学卖关子地说。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什么是梦遗。"我说。

  "你真的不知道啊?梦遗就是那个了……你知道吗,就是那个了……"

  "什么那个了啊?"我着急了。

  他将脸凑到我跟前神秘地说:"就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梦见喜欢的女孩子,然后就那个了……明白吗?"

  突然,我心里一扇隐秘的门仿佛一下被人撞开了,我顿时茅塞顿开且恍然大悟,原来,一直令我困惑不解的"尿床",就是他们说的梦遗。我马上又得意又骄傲地告诉他说:"哦,原来你们说的是那个呀,我早就梦遗了。"

  "真的?"同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怕他不相信,我又将发生的时间、地点、形态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同学对我的梦遗终于确信无疑。从那以后我经常参与他们讨论的话题。

  梦遗的事还是时有发生,而且我渐渐迷恋上了手淫,虽然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做,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奇怪的欲望涌上心头,使我的克制一次次土崩瓦解。

  后来,听别人说手淫伤身体,有一阵子,我心里很害怕,到了晚上一熄灯我就开始数数,尽量使自己早点入睡,不去想那事。

  一次,几个有了梦遗经历的同学又凑在了一起。有个同学问大家:"哎,你们看过毛片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说没看过吧,没面子。我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似乎看过……那又怎么样……"

  "看过?那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同学不依不饶。

  我答不上来了,反问一句:"那你说什么样的?"

  同学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了,就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干那个。"

  大家都饶有兴趣地问:"干哪个呀?"

  "就是脱光了衣服,又是亲嘴又是那个那个什么的。"同学自己也说不清。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同学很神秘地跟我说:"我这里有一张毛片,我看了,很刺激,你看不看?"

  说完,他瞧前后无人,便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影碟,封皮上是一对裹着薄纱的裸体男女,影碟的名字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

  我将影碟装进了书包。回到家,一吃完饭,我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将门反锁上。我从书包里拿出影碟将它藏在床下,想等妈妈不在家时再看。没想到,一连几天晚上妈妈都没去加班,我心里暗暗着急,老想着看那张影碟,做作业也心不在焉。

  终于有一个星期天,妈妈说要去厂里加班中午不回来,让我自己下面条吃。我高兴坏了,终于可以看那张影碟了。妈妈走后,我反锁上大门,急不可耐地拿出影碟放起来。看着看着,我开始脸热心跳,最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又犯了手淫的毛病。

  我将这张影碟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欲望我出了门。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巧,出门不远,我便看见了与我家隔壁门洞的一个小女孩,她刚上一年级,正一个人站在路边吃冰淇淋。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我骗她说我家有很多漫画书问她想不想看,她一点都没发现我有邪念,高高兴兴地跟着我到了我家。

  事情发生后,我心里很害怕,因为走的时候她哭哭啼啼的,我担心她回去后会告诉她爸爸妈妈。

  第二天,我刚从学校放学回家,公安人员就来了。当时我腿都吓软了,我哭着跟他们说,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求他们不要带我走。

  一时的邪念不但断送了我自己的前途,也害了那个小女孩,我是罪有应得。进来后我常常想,如果那天妈妈在家,我就不会看那张影碟,如果我没有看那张影碟,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这毕竟是假设啊。

  现在我心里最担心的是我妈妈,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落到这个地步等于是杀了她。

  谈起妈妈,张元一次次落泪。

  少管所的管教干部说张元仍在自学高中课本,说他刑满后还想考大学。不知张元能否实现这个愿望。

  中国的父母们,总爱将性与恶心、丑陋、堕落、阴暗这些词儿连在一起,他们对孩子从来不谈性,如果孩子问起来,古板一点的父母会严厉斥责,甚至会用巴掌来教训。开明一点的父母会说:"这个你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他们或谈性色变,或讳莫如深,这使得他们的孩子不得不在黑暗中自己摸索。

  当孩子们有了学习性知识的正常渠道,当他们了解了性知识,性就不会那么神秘。当性不再神秘时,罪恶也就少了。
18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4
三、男人这个坏东西

  一天深夜,某报"真情诉说"栏目编辑可可,接到一个自称李芸的女人打来的电话,她说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知道了她的过去后提出要跟她分手,她抽泣着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爱一个男人,原来我从没有真正爱过,我对男人只有厌恶和憎恨,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

  可可约李芸第二天下午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可可说她第一眼见到李芸时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电话里,李芸的声音疲惫而无力,这让可可以为她一定是一个满脸苍桑、神情萎靡的女子。李芸很年轻,她背着双肩包走进来时,远远看去像一个清纯的大学生。她放下双肩包在可可对面坐下来,可可发现她很美,有点像混血儿,白皙的皮肤像大理石一样光滑,如果不是那双带着一圈黑晕的眼睛,可可很难相信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是昨天晚上跟她通电话的那个痛苦绝望的女人。

  要了一杯咖啡后,李芸点燃了一支烟,淡青色的烟雾从她的指间袅袅飘起,她猛地吸了一口后,跟可可讲起了她的故事。

  下面是可可整理的谈话录音。

  我出身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城市,父亲是一名公务员,母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从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就一直在争吵。有时两人争吵后,父亲会一连好几天不回家。

  小时候,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吵架,后来慢慢懂点事了,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是为了什么女人,每次,母亲都伤心欲绝地寻死觅活,她吞过安眠药,割过手腕,每次都被抢救过来。

  在我9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一天晚上,我正在做作业,他俩在隔壁又吵起来了,不一会儿,传来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嚎啕声,还有父亲的怒吼声:"你想怎么样?想拿死来威胁我吗?"他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房间的墙也似乎抖动了一下。

  我跑过去一看,母亲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父亲一脸恐慌地将母亲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

  母亲住院的那段日子,我一直住在奶奶家。一天中午,由于下午有美术课,我在奶奶家吃完饭后便急匆匆回家拿放在家里的美术书和画笔。

  我身上有家里的钥匙,上楼后掏出钥匙先开了防盗门,准备开里面的门时,发现门没锁上,以为是父亲走时忘了。进了客厅我放下书包,正准备去房间拿书时,听到父母房间里好像有人在说话,平时,父亲中午是从不回家吃饭的,会是谁呢?我走过去轻轻推开门,我看到了令人不堪的一幕:一个陌生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我父亲的怀里。他们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那女人一边发出尖叫,一边慌乱地拉上被子盖住了身子。父亲惊慌失措地坐起来,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嘴唇嚅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我捂着脸一口气跑出了家。突然间,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经常吵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一次次地要自杀。我蹲在路边哭了,哭得很伤心,为可怜的母亲,也为不幸的自己。

  那天下午我没去上学,那是我第一次逃学。

  几天后,父亲来接母亲出院,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在医院陪伴母亲。他进来后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我没有叫他,只是默默地帮妈妈收拾东西。他小心地将妈妈扶下床,搀扶着她向病房外走去,也许母亲从未得到过这种细心的呵护和关爱,她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默默走在一旁的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觉得父亲实在是太假、太虚伪了,他虚情假意的殷勤周到又一次骗了母亲。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和父亲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我很少喊"爸爸",更不像以前那样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无法忘记我看见的那一幕,无法原谅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和欺骗。有几次,母亲出去了,只有我和他在家,他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又走开了。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解释那天发生的事吗?对于我亲眼目睹的事实他又能作何解释呢?

  从此,那件事像一枚永远拔不出的楔子一直插在我心上。它颠覆了我对父亲的尊敬和信赖,颠覆了我对家庭幸福的梦想。

  那件事发生后,家里平静了一些日子,可是没过多久父母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一天晚上,在大吵了一场后,父亲摔门而去,母亲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哭着说:"芸芸,妈妈活着都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看着她被痛苦和伤心折磨得日益憔悴的脸,我的心隐隐作痛,我突然说了一句令我自己也吃惊的话:"妈,你跟他离婚吧。"

  母亲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惊愕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是你还这么小,我不愿让你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其实,母亲当时不愿离婚一是对父亲还心存希望,希望他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二是那时她工资很低,如果离了婚,她担心没有能力将我抚养成人。这些原因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母亲是为了我才含羞忍辱地维持着已经死亡的婚姻。

  在我13岁那年,那个一直在风雨中飘摇的家终于还是解体了。离婚是父亲提出来的,母亲这次没哭没闹,她的心已经死了。为争我的抚养费,离婚官司打上了法庭,最后,在法庭调解下,父亲答应每个月给我付200元生活费。

  与母亲离婚不久,父亲便与一个女人结了婚。如果不是每个月要去他那里拿生活费,我与他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而每一次去拿生活费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痛苦和屈辱。可是为了生存、为了能继续上学,我不得不忍受这种内心的折磨。

  可就是这200元的生活费,他后来也不愿给我。在我上初三的那年,他与那个女人又离了婚,他说离婚时那个女人将他的存款都拿走了,他没钱给我,往后更没有。记得那天,没有拿到钱的我是一路哭着回家的,心里除了仇恨还是仇恨,我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给了我一个破碎的家,恨他给了我一个不幸的童年和少年。

  高中毕业时,出于经济上的考虑,我报考了本市一所师范院校。虽然当时进校时大都只有十八九岁,可是已经有人开始谈恋爱了。我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在我眼里,那些男孩子全是骗子,那些女孩子全是蠢货。

  上学不久,就有一些男同学像讨厌的苍蝇一样围着我团团转,有的给我写肉麻的情诗,有的在我书里偷偷地夹一张约会的纸条,还有的提出在放学后护送我回家。

  给我写情诗的,是一个鼻子两边长满了青春痘的男孩,每次,他总是在下课后趁我离开教室时,将他的情诗塞进我的抽屉。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当着他的面,让他的情诗一次次成了我随手擦桌子的废纸。

  终于有一天,他在校门口堵住了我,脸上的青春痘因愤怒而一个个鼓胀着,随时都要爆炸似的,他质问我说:"你为什么不看我写给你的诗?"我装出一脸无辜地说:"你说什么呀?你什么时候给我写过诗呀,我怎么没看见。"

  "你真的没看见?"他半信半疑地问。

  我很认真地摇摇头。

  他脸上立刻露出很欣喜的表情,然后挥挥手走了。我忍不住偷偷窃笑,这个讨厌的家伙一定又回去写什么狗屁情诗去了。

  第二天上午,上完第一节课后我故意出去了一下,等我折回教室,果然发现抽屉里有一个用纸折叠成的三角形,我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紧张不安地看着我,我慢慢吞吞地拆开那个三角形,然后故作惊讶地在教室里大喊大叫:"这是谁写的情诗呀,真肉麻!"

  同学纷纷围上来,有人从我手上抢过情诗在教室里大声朗诵起来:

  你的眼睛是天上的星星,
  一眨一眨在我心里闪烁。
  你的唇是熟透的樱桃,
  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声,我幸灾乐祸地偷偷看了他一眼,那张点缀着青春痘的脸早已因羞怒扭曲得变了形。从那以后,他遇见我总是一副愤慨的样子。

  这样的恶作剧还有一次。我捉弄的是那个往我书里夹约会纸条的男孩。

  自从捉弄了"粉刺"后(就是那个长青春痘的男孩,我一直管他叫"粉刺"),我发觉围着我转的"苍蝇"少了,也许是"粉刺"在背后说了我坏话,也许有的"苍蝇"怕遭到"粉刺"同样的下场,急流勇退了。

  一天下午,我打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晚上你有空吗?如果有空,晚上7点半钟我在湖边等你。"

  一看那笔迹我就知道是谁写的。他就坐在我后面,是一只最讨厌的"苍蝇",经常故意装作无意地碰一下我的胳膊或在桌子底下碰碰我的脚,我早就对他烦透了。我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然后写上一行字:"晚上见,不见不散。"下课后,我将纸条偷偷夹进他的书里。

  他一定看见了那张纸条,放学时,他激动地冲我作了一个会心的笑。

  吃过晚饭,我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看电视,心里想像着他在湖边等待我的情景,不由得偷着乐。说来也巧,正在我偷着乐的时候,外面刮起了狂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想像着他在雨中像落汤鸡一样的狼狈样子,我又幸灾乐祸地乐了。

  第二天,他没来上学,有同学代他向老师请假,说他感冒了,在家休息。

  第三天,他蜡黄着脸来了,看我的眼神带着愠怒。第一节课刚下,他就从桌子底下踢我的脚说:"前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去?"

  "真对不起,我妈病了,实在走不开。"我将早已编好的谎话拿出来搪塞他。

  "真的?没骗我?"他问。

  "我干吗要骗你呀"。

  "那好,今天晚上怎么样?"

  本以为教训他一下就算了,没想到他还真黏上了,如果说不去,他一定会怀疑我上次骗了他,何妨不再骗他一次,谁叫他像苍蝇一样黏着我!

  我说:"好,不见不散。"

  那天晚上,我当然还是没去。

  第二天,他见了我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我却不怒不恼地冲着他很淑女地微笑。从那以后,讨厌的"苍蝇"们再也不往我跟前飞了。

  一次次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心里充满了报复男人的快感。

  毕业后,我不想当老师,应聘去一家生产保健品的企业做市场营销。在那里我认识了S。

  S是市场部经理,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对我没安好心。是他的眼神给了我这样的预感。

  那天,前去应聘的人很多,主考官就是S。我走进他办公室时,他正在低头看我的简历,直到看完了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就在那一刹那间,我看到有一种怪怪的眼神在他眼镜片后一闪而过,他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在我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钩。

  不久后的一天,当他告诉我,他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上了我时,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是什么,恨不得啐他一脸口水。也许我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勾引女孩子的吧,也许他当年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将女人骗上床的吧。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跟我父亲上床的女人很年轻,也许跟我现在的年龄相仿,听说她是父亲那个部门的一个资料员。

  我知道S有妻子,还有一个5岁多的女儿,看着他那张臃肿的、堆满了欲望的脸,我心里涌动着报复的冲动。

  S很快就对我神魂颠倒,频频跟我约会,有时我会践约,有时我会找出种种理由故意失约,让他抓耳挠腮地坐立不安。


一天中午,S从办公室给我来电话,他的办公室与我们市场营销人员的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他低沉着声音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一进他的办公室,他就反锁上门,我心里很紧张很害怕,便故意大声地说:"经理,你找我有事吗?"那声音大得足以让隔壁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他只得装出公事公办,也大声地说:"你将这份材料拿去复印一下。"然后走过来跟我悄悄耳语说:"今晚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让你玩得高兴。"

  我故意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去哪儿?"

  "XX饭店。"

  "我们在哪见面?"

  "我在308房间等你。"

  下午,我偷偷出去在公用电话亭给S的老婆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我从S的手机里窃取的。我说:"你老公在外面有了情人,今天晚上他与一个女人在XX饭店308号房间幽会。"

  "你是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老婆今天晚上一定会去饭店捉奸,因为S告诉我他老婆是个醋坛子。

  那天晚上,我故意晚到了半个小时。当我走到308房间门口时,看见走廊拐角处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我心里踏实下来。一进房间,S就迫不及待地要抱我,我借口去一下洗手间转身躲了进去,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估计S的老婆该来了我才出来。就在S准备对我有进一步的行动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叫骂声和疯狂的撞门声,S吓得面如死灰,他松开了紧紧抱着我的手,惊恐地看着那扇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吱吱响声的门。门终于被撞开了,当那女人和S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悄悄溜走了。

  第二天,我托人给公司送去了辞职信,并换了手机。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S。

  D是悄悄走进我心里的,当我发现了这一点时,我已失去了抗拒的能力。

  我和他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样爱夸夸其谈,也不像一些男人那样围着女人献殷勤,他从不打断别人的谈话,对女人更是彬彬有礼。他不事张扬的个性和绅士风度深深打动了我。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真爱上一个男人。

  从小到大,我对男人从未有过好感,因为父亲骗了母亲,我便认为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因为父亲不对我负起做父亲的责任,我便认为天下的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因为父亲的朝三暮四,我对男人充满了憎恶和蔑视,而那些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的男同学,还有那个看见漂亮女人就千方百计想弄上床的S,则更加深了我的这种心理。这种心理让我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一次次地将他们作为报复的对象。

  第一次见到D,我对他并没有特殊的好感,如果他一开始就对我大献殷勤,他也许会成为我的又一个报复对象。可是他没有,他对我的关心是真诚的,具体的,像绵绵不断的细雨慢慢地滋润着我的心。就这样我被他打倒了,被他俘虏了。

  我发现,原来我是渴望爱的,只是我不敢承认罢了,不敢承认是因为我心里有一枚难以拔出的楔子。我发现,当我将男人作为复仇的对象玩弄他们时,获得的只是一时的快感,我不快乐,也不幸福,在报复男人的过程中,我已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这些伤痕是掩饰不住的,它迟早会暴露出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D竟是S的表弟。这世界是如此的大,又如此的小,一个我曾经报复过的男人和一个我深爱的男人,竟在一条大街上不期而遇,而当时,我正在D的身边。

  那天,我和D逛了商场后进了一家麦当劳。当我挽着D的手臂从麦当劳出来时,迎面碰上了S和他的老婆。我惊呆了,他们也呆呆地站住了,我拉着D的手想回避,没想到D更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边走边笑眯眯地喊着"大哥、大嫂"迎了上去。天哪,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感觉到S的老婆抓住了我的衣服,她一边用力扯着我的衣服一边骂着:你这个"狐狸精"、"骚货",勾引了我男人,现在又来勾引我弟弟……

  S拉开了他老婆,那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D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伤心和愤怒。我浑身发抖,眼泪哗哗往下流,我说:"你能听我解释吗……"他坚决地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关了机,拔了电话插头,他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可是如果我真的走到他面前,我又能怎么解释呢?说我对S没有爱,只有报复。他会信吗?一个对男人充满了报复心理的女人,他还会爱吗?

  说到这里,泪水已打湿了李芸的脸。

  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摆脱家庭对自己的影响,这似乎是一种宿命。不同的影响会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个性,不同的命运。从这一点来说,李芸的命运,在她9岁那年似乎就已露出端倪。

  父母是孩子的偶像,当这个偶像打碎了后,孩子心灵负载的痛苦是很难忘记的,即使他们长大成人,那些经常缠绕的噩梦,某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隐约的提醒。这种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提醒,是痛彻心肺的折磨,也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正如一位心理学家说的那样:一个人的整体心理状态都是过去经历的延续。
19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5
第五章 迷失在黑白之间
20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6
一、默许偷盗

  某大学在不到半年内连续发生了几起盗窃案,被盗者都是大学生,被盗物品有便携笔记本电脑、CD-Walkman播放机、手机、名牌运动衣等。

  盗窃大都发生在白天。盗窃者既不是撬门入室,也不是从窗外爬进来的,而是趁学生不注意顺手牵羊把东西拿走的。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男生宿舍12号楼301室。301室住的是几个大一的学生。那天是星期天,他们有的上街去了,有的回家了,只有一个学生留守在宿舍,那个留守者整个上午都呆在他刚买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前。据他后来回忆,中午大约一点多钟的时候,有人喊他接电话,他将房门随便带了一下就出去接电话了,公用电话在走廊的另一头,也不过50米距离,他拿起话筒,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当时他也没在意,便将电话挂上了,他以为对方还会打过来,便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后来见电话铃一直没响就回房间了。他回来的时候,房间的门开着,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翼而飞。

  报案后,派出所来人做了笔录和调查,将作案者框定在校内人员和流窜人员身上。之所以将流窜人员作为怀疑对象,是因为他们发现,学生公寓的管理存在很大漏洞,虽然楼下有一个门卫,可是看门的老头对进出公寓的人不闻不问,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这件事发生后,那个看门的老头被辞掉了,他的位置被一个身穿保安服的年轻人代替。

  可是没隔多久,12号楼又发生了第二起盗窃案。这次是楼下的207室,一个学生花3000多元刚买回不久的CD-Walkman播放机不见了。他说早上离开宿舍去上课时,播放机还在床上。会不会是同宿舍的人作案呢?后来的调查证明,与他同宿舍的几个同学是跟他一起离开的,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过教室。查看发案现场,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作案的人肯定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可是宿舍的几个同学身上都带着自己的钥匙,而且从未丢失过。作案的人怎么会有他们宿舍的钥匙呢?

  207室盗窃案成了一桩让人难以琢磨的悬案。

  发生了这两起盗窃案后,12号楼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提高了警惕,连出去上个厕所都将房门锁上。校保卫科也加强了12号楼的保安工作,在楼里增设了一名保安,他的工作就是楼上楼下来回走动。有一段时间,12号楼里风平浪静。

  可是207室失窃案发生不到一个月,距12号楼不远的研究生楼又发生了手机被盗案件。那位手机被盗的研究生睡午觉时因天热没关门,等他起床时发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被人拿走了,那是一部摩托罗拉新款手机,他买了还不到一个星期。

  事隔几天,12号楼又再次发生失窃案,一个学生新买的一套耐克运动衣和一双耐克运动鞋丢了。这次失窃案发生在301室对面的302室,盗窃者是趁大家都去吃午饭时撬门入室的。

  校园连连发生盗窃案,引起学校高度重视,就在302室发生失窃案的当天,公安部门开始了立案侦察。

  公安人员在校园里埋伏了半个多月,一天中午,终于将一名撬门入室的盗窃者抓获。他们发现,盗窃者竟是住在301室的薛铭。

  这个消息在校园里引起极大的震动,更让301室的同学震惊不已,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在校园里连连得手的大盗竟是与他们同居一室的薛铭,他们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缺钱花,在同学中,他家的经济条件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他父母一个是本市税务局的干部,一个是本市一家银行的职员,刚进校时,他是宿舍惟一一个有手机的人。他学习成绩也不错,高考时是以高分考进这所重点大学的,学的是热门的软件工程。

  审讯中,薛铭交待自己为什么作案时说的一番话,也许能解开人们心中的谜团。

  他说:"我并不缺钱花,家里每个月给我的800元生活费绰绰有余,我偷那些东西不是为了变卖钱,而是因为我喜欢那些东西,喜欢的东西,我就想千方百计弄到手。"

  据说公安人员到他家里搜查时,发现薛铭将偷来的东西都藏在一只箱子里,一件都没少,包括那台笔记本电脑。

  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是薛铭犯罪的心理原因。可是如果对他形成这种心理的过程进行分析,就会发现,他最初的迷失发生在童年,在那个还分不清黑白、好坏的年龄,他早早地就在黑与白之间迷失了,他并不知道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是可耻的,他以为只要他喜欢,那东西本就应该属于他。而大人的默许和怂恿更强化了他这种心理。

  在我童年的时候,玩具还很少,男孩子玩枪、玩变形金刚,女孩子搭积木、玩布娃娃。仅此而已。那时,我的玩具只有一只玩具枪。有一次,爸爸去外地出差时给我买回了一个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的"阿童木",院子里的小朋友听说了都羡慕极了,都想到我家来看"阿童木",可是妈妈拦在门口将他们轰走了。

  那时我已经上了幼儿园,幼儿园的玩具也很少,只有积木、拼图、木马,老师不是教我们唱歌跳舞,就是带我们到院子里玩滑滑梯、跷跷板。反正没什么太有意思的玩具。

  一天,我走进幼儿园教室时,发现放玩具的桌子上多了几个我从未见过的玩具。我和班上的小朋友吵吵嚷嚷地要玩那些新玩具。老师将我们分成5人一组,每组一个新玩具,大家轮着玩。发给我们组的是一个可以拼拆的宇宙飞船。那个宇宙飞船由许多零件组成,要求我们按纸上的图形,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将它组装起来。

  我们组有3个女孩子,她们不喜欢玩宇宙飞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玩别的去了,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孩子。我俩饶有兴趣地摆弄着那一堆零件,捣腾来捣腾去,最后终于将它组装成了。

  老师表扬了我们,还将我们组装的宇宙飞船摆在教室最醒目的地方。

  那天,我的心思全部都放在那只宇宙飞船上,我想,它要是我的该有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在家里玩它了。

  下午,妈妈来幼儿园接我,我将她领到宇宙飞船前,骄傲地告诉她,这个宇宙飞船是我拼装的。妈妈听了,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她亲着我的脸蛋夸我说:"我儿子真聪明!"

  我望着那只宇宙飞船舍不得离开。

  妈妈拉着我的手说:"走吧,咱们回家去。"

  我挣脱了她的手说:"我喜欢这个宇宙飞船,我想把它带回家玩。"

  妈妈听了,朝四下看了看,见老师和小朋友都没注意到我们,便悄声说:"你把它放小书包里,别让人家看见。"说着她站在我后面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我马上将宇宙飞船拿过来放进了书包。

  妈妈牵着我的手赶快离开了教室。

  刚出幼儿园,我就按捺不住地将手伸进书包想拿出宇宙飞船,被妈妈低声喝住了:"不要拿出来,回家再看。"

  回家后,妈妈跟我说:"明天如果老师问你拿小飞船没有,你就说没拿,知道吗?"

  第二天早上,妈妈送我去幼儿园的路上又叮嘱我,要我一定记住她的话。

  上课时,老师果然问起了这件事,她说:"昨天放在桌上的一只小飞船不见了,有谁看见吗?"

  小朋友们都回答说:"没看见。"

  我低着头没吭声。

  这时老师走过来问我说:"你看见小飞船了吗?"

  我想起了妈妈的叮嘱,同时也害怕失去那只小飞船,我低着头摇了摇脑袋说:"没看见。"

  那年我上幼儿园中班,那只小飞船一直放在我的床头,成了我童年里最心爱的玩具之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毛病,凡是看见了我喜欢的、自己又没有的东西,心里总是痒痒的,总是有想将它拿过来的冲动(在交代时,薛铭从不用"偷"这个字眼,而是用"拿")。

  上小学二年级时,班上有个同学的亲戚从美国给他带了一个很漂亮的自动笔盒,只需按一下按钮,笔盒就会自动弹开,而且里面还有一套学习用具,有圆珠笔、铅笔、橡皮擦、透明胶、胶水,还有一把小剪刀。我羡慕极了,心想,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笔盒该多好啊。

  那几天,我满脑子想的就是那个漂亮的笔盒。上课时,眼睛常常从课本溜到那个笔盒上。笔盒就放在离我不远的桌子上,看那个同学不时"叭"地弹开笔盒,我又羡慕又嫉妒,恨不得上前将那只笔盒抢过来。

  一天上午,上完第二节课后开始做课间操,我对老师说要上厕所,老师同意了。我装作去上厕所,走到老师视线看不见的地方,马上跑步去了教室,那只笔盒果然就在桌上,我一把将它抓在手里,迅速藏进了内衣口袋,然后悄悄从教室溜出去赶到操场,我到操场时课间操还没做完。我的心怦怦直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激动——这只漂亮的笔盒终于归我所有了。

  做完操走进教室,那个同学马上发现桌上的笔盒不见了,他哭着跟老师报告了。老师说班上的同学都在操场做操,不可能是本班同学拿的,一定是其他人顺手牵羊拿走的。老师责备他说:"这么好的笔盒你就不应该放在桌子上,应该放书包里。"

  这件事后来再没人追究。我将笔盒拿回家,藏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晚上,等他们都睡下了,我才将笔盒拿出来玩。没多久就玩腻了,我将笔盒随便扔进了抽屉。一天,妈妈在抽屉里看见了那只笔盒,她疑惑地问我说:"你这只笔盒是哪来的?"我随口编了个谎话说:"是班上一个同学送给我的。"妈妈相信了我的话,没有刨根究底。

  像这样的事我干过不止一次,可是从未被人发现过 。可是高一的那次就没那么幸运。

  那次,我是看中了一个同学的手表,是外国进口的,不但防水防震,而且样子很好看,听说是他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我很想得到那只手表,却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他从不取下手表。

  有一天我终于等到了机会。我跟他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游泳馆游泳,我看见他将手表取下来放进了裤子口袋,那天游泳馆人很多,没有地方存放衣物,我们的衣物只能放在水池边。下水后,趁他不注意,我潜回到岸边,从他口袋里掏出手表匆匆塞进自己口袋里。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他看现了,他游到水池边,然后将我和其他同学都喊过去,他说:"我手表不见了,对不起,我必须挨个搜你们的口袋。"说着,他先搜我的口袋,结果搜出了那只手表,我结结巴巴为自己辩护,可是他冷笑一声说:"别狡辩了,我亲眼看见是你拿的。"

  这件事捅到老师那里,老师将我爸爸喊到了学校。那天晚上,爸爸怒不可遏地狠狠揍了我一顿,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妈妈也说我不该拿别人的东西,她说:"这事要是闹出去,还有脸见人吗?你不就毁了吗?"

  由于父母从中疏通,这件事被老师压下来,没向学校反映。父亲又带我去那个同学家当面赔礼道歉,对方也就没再追究。

  虽然我知道拿别人的东西不对,但是却遏制不住将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欲望。

  上大学后,我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这种欲望,但是当看到同室的同学拿回那台小巧玲珑的便携电脑时,那种欲望又开始钻出来折磨我。

  周末那天,同室的几个同学相约去逛书店,刚买回电脑的那个同学正与电脑热恋,表示不愿跟他们一块出去。听说他不去,我也扯了个由头说钱用完了,得回家拿钱,然后便当着他们的面背上包先走了。其实我并没走远,在校外闲逛到12点多钟,估计楼上的人大都去食堂吃饭了,我又溜回到公寓二楼,我给楼上打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同学接的,我说找301室XXX,接着我便听到他一路小跑去接电话的脚步声。我赶快上到三楼,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那台电脑。

  欲望这个魔鬼一旦放出来,想收回去就很难了。不久,我发现楼下一个同学拿的CD-Walkman播放机很不错,便很想将它弄到手。我跟这个同学在上公共课时常见面,俩人渐渐熟悉了。一次上公共课,我跟他坐一起,他将一串钥匙随手放在桌上,课听到一半他就睡着了,我赶紧拿着他的钥匙一口气跑到校门口,我知道那里有一个配钥匙的摊点。公寓房间的钥匙大同小异,我很快就找出了他房间的钥匙,配好钥匙回到教室,他还在呼呼大睡。

  拿别人手机那次纯属偶然。那天我去研究生楼找一个师兄,路过那个房间时发现门大开着,桌上放着一部手机,就进去顺手拿走了。

  风声紧时,我也想过悬崖勒马,我知道自己是在犯罪,一旦被抓住了,我就什么都完了,可是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得到它的欲望。

  听完薛铭的故事,我想起了这样一个场景和对话。有人问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您在哪所大学、哪个实验室学到了您认为最主要的东西呢?"

  那位白发苍苍的获奖者回答:

  "是在幼儿园。"

  提问者愣住了,又问:

  "您在幼儿园学到些什么呢?"

  科学家耐心地回答说:

  "我在幼儿园里学到了把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小伙伴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东西要放整齐;吃饭前要洗手;做错了事情要表示歉意;午饭后要休息;要仔细观察周围的大自然。从根本上说,我学到的全部东西就是这些。"

  这段耐人寻味的对话告诉我们:一切都是从童年开始的,一切都是教育的结果。

  默许孩子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默许孩子将瓜皮果屑随手扔在地上;默许孩子损坏公物;默许孩子欺负别的小朋友……这样的默许其实就是对孩子行为的一种肯定。孩子的是非标准、价值标准、道德标准往往来自父母或其他成年人的态度,默许的态度对于年幼无知的孩子来讲就是一种判断标准,而从小形成的判断标准甚至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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