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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小说】是谁“杀”了我——毁了孩子一生的一件小事

21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6
二、破碎的连衣裙

  对于筱敏来说,2001年4月20日,是个黑色的、疯狂的日子。

  那天,她将早已准备好的硫酸泼在了一直深爱着的男友章力脸上,造成对方手、面部和左眼睑烧伤的严重后果。在法庭上,筱敏痛哭流涕地为自己申辩,她说她爱章力,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她说:"无论他的脸烧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服侍他一辈子。"

  法庭以故意伤害罪判处筱敏有期徒刑10年。

  筱敏与章力是在一次朋友派对上认识的,当时她只有20岁,正在读成人大专。章力25岁,在一家文化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在那次派对上,筱敏和章力一见钟情。

  事隔几年,谈起第一次见到章力,高墙内的筱敏,眼睛里仍闪着柔柔的波光。

  那天,我是被一个同学拉去的,她说有一个朋友要在家里举办假面舞会,届时会有许多人参加。一听说有假面舞会,我立刻兴奋起来,原来只在电影上看过,从没亲眼见过,更别说参加了。和一群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戴着面具,尽情地宣泄,无拘无束地疯玩,不用装淑女,也不用担心怕熟人认出来影响形象,一定很过瘾。

  到那里后,发现来的人不少,我特地挑选了一个狐狸面具戴上。舞池里只有几点摇曳的烛光,在一阵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一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在舞池中间扭动着身体跳起了踢踏舞,漂亮娴熟的舞步引起阵阵欢呼声和掌声。我随着节奏晃动着身体,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

  这段音乐过后是一段轻慢舒缓的音乐,那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走到我面前说:"小狐狸,我能请你跳个舞吗?"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我将手伸给他,他轻轻托着,我们一起旋进了舞池。他的慢四跳得也棒极了,他托着我的手,扶着我的腰,我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几乎成了他的固定舞伴,只要音乐响起,他会第一个走过来请我。我们配合默契,随着疯狂的节奏我们跳得疯狂,踏着轻慢舒缓的节拍,我们轻快地旋转。在跳舞时,他几乎不说话,我相信他是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音乐中了。

  有时跳着跳着,我心里会暗暗地想,这张丑陋的面具后面会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舞会进行到尾声,舞池里的灯光突然亮了,人们纷纷摘下面具。昏暗的光线,滑稽的面具使我一直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摘下面具,置身在真实的环境里,反而让我有点拘谨,除了那个带我来的同学,其他人我都不认识,看他们彼此熟悉地打着招呼,我仿佛是一个陌生的、莽撞的闯入者。那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是谁呢,我用好奇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他。

  后来,我是从那件暗红色的T恤将他认出来的,他也认出了我,微笑着朝我走过来。虽然刚才跳舞时我不止一次地猜想过面具后面的脸,可是当他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时,仍给了我不小的惊喜,除了英俊潇洒,我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小狐狸,认识一下,我是猪八戒章力。"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见章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戴那么难看的面具,我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呢。"

  章力也笑了,说:"那就是说,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丑。你知道吗,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美。"

  那天晚上,我们像一见如故的老熟人一样聊得很开心。分手时,章力要走了我的电话号码。

  后来我们就开始了频繁的约会。章力毕业于某师范院校,学的是美术教育专业,可是毕业后他没有去教书,搞起了平面设计,几年下来,在圈内已小有名气。我见过他为一家房地产公司设计的广告。那幅大型广告立在闹市区的街头,它以新颖大胆的构思吸引着众多眼球。

  我们的关系很快就升温了,我们从朋友变成了恋人。那天,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爱到心痛是什么滋味吗?做我的爱人吧,一生一世……"

  我在他怀里幸福得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上天如此厚爱我,将这么优秀的男孩送到我面前,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因为章力,我们认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过得浪漫而又温馨。那天傍晚,章力抱着99枝玫瑰来学校接我,那玫瑰在他怀里红得像一束火焰,引来许多女同学羡慕的目光。我们相拥着去了一家酒吧,章力让服务生拿来一把蜡烛,他将蜡烛在桌子中间组成一个心形的图案后一根根点燃,然后他指着那个跳动的"心"说:"这颗心永远都属于你。"

  章力天资聪明,多才多艺,因为太出色太优秀了,我心里渐渐产生了怕失去他的恐惧。这种恐惧有时会弄得我坐卧不安,心神不宁。我开始注意他的行踪,开始留意他传呼机上的留言。有时他和朋友聚会没让我一起去,我就会胡思乱想,担心他看上了别的女孩子。有时,我会要他一遍遍地对我说:"我爱你",似乎这样说了,就是一种保证,就是一种承诺。

  一个周末,我们本说好了一起去打网球,他来电话说公司老板有事找他,不能跟我去打网球了。放下电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晚上见面后,我问他老板找他有什么事,为什么去了一整天。

  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像审犯人似的,对我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我的老板呀。"

  我委屈地哭了。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生争吵。

  几天后又发生了一次争吵。那天晚上我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说:"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如果你还爱我,就跟我说。"

  "说什么?"

  "说我爱你呀。"

  他皱着眉头说:"你烦不烦啊。"

  我气得呜呜哭了,我说:"现在让你说,你就烦了,以前你烦过吗?你现在是烦我了,是不是?"

  虽然后来章力向我认了错,说那天心情不好,但那天晚上的争吵却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道阴影,我觉得他变了。

  2001年初,我从章力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频繁拨出的手机号码,如此频繁联系的一定是关系不一般的人。我悄悄记下了那个号码。

  第二天,我趁章力去卫生间,拿他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她声音娇嗔地问:"你在哪里,怎么现在才跟我打电话呀?"

  我啪地关上手机,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章力从卫生间出来,见我脸上神色不对,问我说:"你怎么了?"

  我嘴唇哆嗦着问他:"你告诉我,她……是谁?"

  章力愣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呀?"

  "别骗我了,我刚才用你的手机跟她通过话。"

  章力脸色骤变,过了一会儿,他低沉着嗓音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跟你说,她一直在追求我,我……"他停下不往下说了。

  "你也爱她,是吗?"

  当我这样问他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说他不爱她,说那个女孩子追求他只是一厢情愿。可是章力看了我一眼后低下了头。我脑子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我觉得天塌了,地陷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章力过来想扶我,我拼出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耳光。然后,我摇摇晃晃地走到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天仍然黑着,当想到也许会永远失去章力时,我嚎啕大哭。不,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让那个女孩得到他,他是我的,他永远都应该是我的。

  可是,怎么才能让章力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怎么才能让章力重新爱我,像他曾经许诺的那样俩人一生一世不分开?往事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心头,我回忆着与章力的相遇,回忆着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潇洒的舞步。我回忆着那个浪漫的情人节,回忆着他的笑声,他对我说过的话。不禁又悲从心来,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让他离开我。一张褪色的照片从记忆深处慢慢浮上来,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一条粉色、上面点缀着小白圆点、还镶着一圈儿花边的连衣裙,美丽得像个小公主。

  照片上的小女孩就是我,那条漂亮的裙子,是爸爸送给我的6岁生日礼物。那张照片是在我6岁生日那天照的,妈妈说这张照片很漂亮,她加洗了好多张,分别送给一些亲朋好友。我在姨妈和舅舅家的影集里都看到过这张照片。

  可是,我身上穿的那条漂亮的连衣裙早已被妈妈剪成了碎片,化成了灰烬。只有这张保存下来的照片,让我还能记起那条裙子美丽的模样。

  事情发生在我6岁生日后不久。那时我上幼儿园大班,为了迎接"六一"儿童节,老师组织我们排练节目,说是要在"六一"儿童节那天表演给我们的爸爸妈妈看。我很想参加跳舞,可老师没点我,她让我参加合唱。

  "六一"那天,爸爸妈妈们都来了。演出开始前,老师让我跟一个参加跳舞的小朋友换一下裙子,说我的裙子比她的漂亮,跳舞时穿上它更好看。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我不敢说,只好将裙子脱下来给了她。我穿上了那个小朋友的裙子,一条白色的皱巴巴的裙子。第一个节目就是合唱,我只好穿着那条皱巴巴的裙子上台了。我看见了坐在台下的妈妈,我似乎看见了她失望的眼神,站在台上我心里难过得直想哭。

  演出刚一结束,妈妈气急败坏地跑过来问我:"怎么穿这么难看的裙子,你的裙子呢?"

  听说裙子换给了那个跳舞的小朋友,妈妈扬起手便给了我一巴掌:"你这个傻瓜、笨蛋,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小时候就这么没用,长大了,别人还不在你头上拉屎拉尿?"

  那个小朋友跳完舞刚从台上下来,妈妈就冲过去脱下了她的裙子。

  回到家里,妈妈的怒气越蹿越高,她拿起剪刀将那条裙子剪得稀巴烂,她一边剪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让你长个记性,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决不能让别人得到……"

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别人得到。我想,如果他没有英俊潇洒的外貌,也许就不会有女孩子追求他、爱他,追慕虚荣的女孩子不会爱上一个外貌丑陋的人。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让章力毁容,使他成为一个丑陋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属于我。

  开始,我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了一跳。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像魔鬼缠身一样赶也赶不走。最终促使我下手的是章力的电话。

  章力来电话,说想跟我好好谈谈,并让我将他写给我的信都带给他。我知道章力是想跟我谈分手的事。那个潜伏着的可怕念头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心。

  章力约我在学校门口酒吧见面。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他对面坐下来,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章力渐渐放松下来,他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谈谈,我觉得我俩不是太合适,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忽地站起来,说:"章力,我爱你,此生我只爱你一个男人。"说着,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硫酸朝他脸上泼去,章力下意识地挥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接着便发出一声惨叫,我看见皮肤在一块块脱落,我甚至能听到硫酸烧灼皮肤的"咝咝"声,我被眼前的惨相吓坏了,一下瘫坐在地上。

  人像一张硬盘,记忆便是储存在这张硬盘上的信息。那些一直储存着的年代已久的信息,有时说不定就会变成攻击"硬盘"的黑客,黑掉所有的信息,或者死机。

  从筱敏记忆深处飘出的那条连衣裙,就是一个这样的"黑客"!

  没有谁天生就是罪犯,一切都是教育的结果。常常听到一些父母这样教导自己的孩子:"他打你,你就打他,打不赢咬也要咬他一口"、"凭什么你就该拿那个小苹果,去,去拿那个最大的"、"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傻瓜蛋才这样做"……在这样的教导下,孩子的心就会渐渐失去纯真和善良,变得自私和残暴。这种教导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会刺伤自己。
22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6
三、没有拔出的毒芽

  2001年,某市一连发生了几起强奸、轮奸案,受害人大都是女中学生。据受害人举报,罪犯作案时都蒙着面罩,他们持凶器将受害人胁迫到僻静处,然后肆意蹂躏。

  根据受害人提供的线索,公安部门分析认为,这几起案件是同一个犯罪团伙所为。根据犯罪分子的作案规律,公安人员在几所中学周边进行了布控。

  几天后,案件告破,犯罪团伙成员纷纷落网。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作恶多端的犯罪分子除主犯19岁外,其他都是未成年人,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14岁。

  2002年初,法院对这起系列强奸、轮奸案进行了宣判,主犯瞿某被判处死刑,其他人被分别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其中,16岁的关剑,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关剑参与了3起持刀轮奸案,其中一次,是他用刀将受害人的脸部划伤。在审理这起案件时,办案人员发现,这个犯罪团伙成员,大都来自离异家庭,只有关剑例外,他家庭条件优越,父亲是处级干部,母亲是会计,本人是一所重点中学的学生,而且学习成绩也不错。像他这样的少年怎么会卷进犯罪团伙呢?

  此案告破后,听说关剑的母亲曾到有关部门大哭大闹,说不该抓她的儿子,说关剑是被人逼迫的。他父亲也四处活动,想为儿子开脱罪责。可是法律是无情的,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所有的狡辩和抵赖都是徒劳的。

  关剑在法庭上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他痛哭流涕地请求法官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一审作出判决后,关剑提出了上诉,在他递交的上诉书中,还有一封写给法官的信。

  在这封信里,关剑后悔莫及地讲述了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心理演变过程,他说:"如果当初有人告诉我,干这些坏事是要坐牢、要杀头的,也许我会早早悬崖勒马,可是没有人提醒我,包括我的父亲和母亲……"

  记者在做进一步的深入采访后发现,关剑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他在外面无论是做了坏事还是有了过错,他父母都会站出来帮他百般抵赖,即使抵赖不掉,也会由父母出来帮他收拾残局。这种庇护,使关剑养成了随心所欲,干什么都不顾后果的恶劣秉性。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干了什么坏事,父母一定会在后面帮他兜着,一次次尝到甜头后,他更加肆无忌惮。可没想到这一次父母帮不了他,他必须为自己做的坏事付出沉重代价。

  从表面看,案发之前,关剑似乎没有什么劣迹,可是据他自己交代,在参与犯罪集团之前,他曾有过几次对别人进行性侵犯的经历,只是每一次(尤其是第一次)都因为有父母的掩盖和庇护而化险为夷。

  我第一次对别人实施性侵犯时只有11岁。那是住在我家楼下的一个6岁的小女孩,她叫妞妞。

  其实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好奇而已。我最初的好奇心是由一副扑克牌引起的。

  一天,我在爸爸抽屉里翻找东西时发现了一副扑克牌,便好奇地打开了,发现扑克牌的图案全都是裸体画,有男的,也有女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的。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将这副扑克牌拿走了,偷偷藏在自己的房间,如果家里没人我就拿出来看。画在扑克牌上的女人的裸体让我很好奇,也让我想入非非,但那毕竟是画,并不是真的裸体。真的裸体会是什么样的呢?有时,我一边看着,一边胡思乱想着。

  一个星期天,爸爸和妈妈都出去了,我将住在我家楼下的妞妞喊到家里,我说我有一副很好玩的扑克牌。妞妞当时还在上幼儿园大班,因她妈妈跟我爸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所以两家有时也会互相串串门儿,大人们聊天时,我们就在一块玩儿。所以妞妞一听说我有一副很好玩的扑克牌,便马上"噔噔噔"地上楼来了。我拿出扑克牌,让她看扑克牌上的裸体画,妞妞捂着眼睛说:"羞死人了,我不看。"

  我说:"妞妞,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这个样子。"

  妞妞生气了,扭身要走,我将她抱住了,她拼命挣扎,可是我的力气比她大,硬是把她按在床上将衣服脱下来。我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心里暗暗失望,妞妞的胸脯平平的。

  妞妞穿上衣服哭着走了。我心里害怕起来,如果妞妞回家将这件事讲出来,她爸爸妈妈一定不会饶过我,他们一定会告诉我爸爸,那我爸爸还不揍扁了我。

  果然,那天下午,妞妞妈妈满脸怒气地找上门来,对我爸爸说:"你儿子对我女儿耍流氓。"然后将妞妞告诉她的事全说了。

  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心里充满了大难临头的恐惧。可没想到爸爸听完后说:"你家妞妞一定是在撒谎,我儿子决不会做那样的事,上午我跟他妈妈一直都在家,怎么可能呢?再说了,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种扑克牌。"

  我心里暗暗吃惊,他这不是在撒谎吗,他和妈妈明明上午都出去了,直到吃午饭时才回来,却说俩人上午一直都在家,他明明有那副扑克牌却矢口否认说没有。

  妞妞妈妈拿不出其他证据,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爸爸敲开房门让我交出扑克牌,拿到扑克牌后他狠狠盯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那一次要不是爸爸帮我极力掩饰和抵赖,妞妞妈妈决不会轻饶我。从那以后,妞妞看见我总是一副很仇恨的样子,我再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上初二那年,我14岁,看电视上男人和女人抱着亲嘴觉得很刺激,便很想模仿他们。我心里一直暗暗喜欢长得很漂亮的同桌鲁姗姗,可是鲁姗姗很傲慢,对我爱理不理的。她越是不理我,我越是喜欢她,有了想跟女孩子亲嘴的念头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那几天,我脑子里每天都想着这件事,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大庭广众之下我没有那个胆量,可是放学后,她总跟一群女孩子说说笑笑一块儿走,使我很难靠近她。

  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那天轮到我们和前排两个同学做卫生,我们四个人分工,一人扫一行,谁先扫完谁先回家。我故意扫得很慢,尽量保持跟鲁姗姗差不多的距离。果然,那两个同学很快就扫完了,扔下扫帚背起书包就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鲁姗姗。过了一会儿,我们也同时扫完了。我趁鲁姗姗低头清理书包时,突然抱住了她,并强行亲了她,她惊恐得大声喊叫起来,她的叫喊声让我很害怕,我松开手抓起书包就跑了。

  第二天,我心里有点害怕便谎称头疼没去上学。可是一大早老师就打电话将我妈妈喊去了。原来,我逃走后,鲁姗姗哭着离开教室时被老师看见了,几经盘问后,她说出了实情。老师向我妈讲了前一天发生的事,她说:"这件事对鲁姗姗的伤害挺大的,她的家长非常气愤,要是他们将这件事捅到校长那里,你儿子一定要受处分。"

  妈妈离开学校后,在回家的路上给爸爸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妈妈刚进门,爸爸也赶回来了。听妈妈说了事情的经过,爸爸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说:"你小子给我闯了这么大的祸,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们开始商量怎样才能尽快平息此事。最后决定由他们亲自去鲁姗姗家赔礼道歉,说我是因为喜欢鲁姗姗,才一时冲动干出了傻事,请求他们的原谅。商量出对策后,他俩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马上去了鲁姗姗家。

  我不知道他们去鲁姗姗家说了些什么,反正后来学校没找我麻烦,只是将我和鲁姗姗的座位调换开了。

  事情虽然平息了,但班上同学不知怎么都知道了这件事,女生全都对我侧目而视,就连一些男生也对我一脸的鄙视和不屑。在学校我很孤独,没有人搭理我,那些女生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特别是鲁姗姗,从不拿正眼看我,有时从我身边走过时还会发出鄙夷的冷笑。我恨她,如果不是她将这件事讲出去,同学就不会拿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但是对鲁姗姗的恨还掺杂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想得到又无法得到的郁闷,一种近在眼前而又远在天边的绝望。当她发育得已经像个少女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现,我就不由得脸热心跳,但是一看到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我的心马上又会充满浓浓的恨意。

  这种倍感压抑的生活终于随着中考结束了。填报中考志愿时,我决定跨区报考一所离家较远的重点中学,那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就不会有人用鄙夷的眼光看我。父母没有反对我的决定,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们对我很溺爱,一向都由着我性子来。

  没想到我的中考成绩离那所重点中学的分数线差了5分。父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托人找关系,最后花了3万元赞助费让我进了那所重点中学。

  如果不是遇见小J,也许我会忘记过去不愉快的日子,也许我会成为一个好学生,好少年,但是命中注定我遇见了他,从此,我彻底地变了。

  遇见小J纯属偶然。小J是我小学同学,他上3年级时,父母离婚,他被判给了父亲,离婚才几天,父亲就给他领回了一个年轻的继母。继母不但比母亲年轻,而且长得漂亮,父亲在她面前俯首贴耳,小J渐渐很少回家,后来就没来上学了。

  我是在网巴遇见小J的,他一身新潮打扮,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银十字架。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过来跟我打招呼。因为小J,我认识了老大和他的一帮小兄弟。

  一天,小J神秘地问我:"你睡过女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小J马上一脸瞧不起地说:"你也太落伍了,像我们这个年龄的,有几个没睡过女孩子,你也太没本事了。"

  不知怎么,听了他这番话后,我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时,小J又凑到我耳边说:"你知道老大睡了多少女孩子吗?告诉你吧,最少有这个数。"说着他伸出10个手指。

  我暗暗大吃一惊,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既羡慕又嫉妒。

  过了几天,小J来学校找我,说老大要见我,约好那天放学后在校门口见面。

  见了面,老大看着我"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说:"听说你还是个处男,怎么样,要大哥帮忙吗?"

  "处男"两个字狠狠刺伤了我,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很无能,很窝囊,是废物。也就在这时,我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了鲁姗姗,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备受压抑的日子。我对老大说起了那个发生在两年前的"亲嘴事件"。

  他听了后说:"这事包在你大哥我身上,你只负责搞清楚那个小妞在哪个学校就行。"

  我很快就打听到了鲁姗姗就读的学校,并知道她们学校有晚自习,放晚自习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钟。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老大。

  两天后,老大让小J通知我准备在当天晚上动手,约好晚上8点钟在鲁姗姗她们学校附近的路灯下见面。

  那天晚上,学校要上自习课,我向老师请假谎称感冒了,便匆匆离开了学校。在坐车赶往见面地点的路上,我又紧张又兴奋。到了那里后,见小J和老大已经来了。老大对我说:"等她出来后,你跟紧着她,别让她发现,走到街的拐角处,我们会在那里堵住她,等我干完了,你再上,这是规矩,懂吗?"

  说完,他塞给我一个面罩,便和小J朝那条街的拐角走去,那是一个路灯几乎照不到的地方,很昏暗,行人相对也较少。

  他们走后,我在学校对面找了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藏了起来,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学校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别人却很难发现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开始害怕起来,等待的时间越长,害怕的感觉越强烈,有好几次我甚至想逃走。可是我又拼命给自己打气:你不是早就想报复她吗,机会来了,怎么能逃走呢。

  终于等到学校放学,终于看到鲁姗姗走出学校大门,我知道她要拐到学校后面那条街上坐公汽回家。我悄悄尾随在她后面。到了拐角,戴着面罩的老大和小J突然从黑暗处包抄上来,一左一右地夹住了她的胳膊,她正准备喊叫,老大拿刀抵住了她的脖子,连拖带拽地将她弄到胡同里。我听到了挣扎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去的,脑子很乱,很紧张。事情完了后,我们就跑了。

  后来,我又跟老大和小J一起轮奸了另一所中学的一个女生,由于她拼命挣扎,我还用刀威胁她,划伤了她的脸。

  如果当初,邪恶的毒芽刚冒出地面时,关剑的父母能及时拔掉它,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罪恶。遗憾的是,关剑的父母没这么做,他们反而一直在用溺爱和庇护为这棵毒芽施肥浇水,遮风挡雨。他们自以为是在爱儿子,却不知,他们无意间已成了儿子的帮凶。
23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17
四、一个毒枭的自白

  2001年除夕之夜,空气里飘着一股浓浓的喜庆的味道。

  晚上7点多钟,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年轻人从公园侧门鬼影子般飘了进去。

  这里已没有了白天的喧闹,没有了摩肩接踵的游人,稀稀落落、时明时暗的灯光使公园里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他走走停停,不时朝身后张望。走到一座假山前他停住了,他站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黑暗中,烟火时明时灭。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他马上摁灭烟头藏到假山后面。

  来人也是一个年轻人,有点胖,戴着一顶蘑菇状的绒线帽。他站在假山前,低声说:"猴哥,是我。"

  穿皮夹克的年轻人从假山后出来,低声问:"带来了吗?"

  "带来了。"胖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就在这时,几名公安人员仿佛从天而降,迅即将他们按倒在地上。公安人员从胖子身上搜出了500克冰毒。

  原来,这伙贩毒分子的活动早已进入公安人员的视线,这座公园是他们进行毒品交易的一个地点,为了抓到他们,公安人员已在这里埋伏了好几天。

  穿皮夹克的毒贩叫刘颉,外号猴子,这个城市不少"瘾君子"吸的毒品都来自于他。胖子是广东人,刘颉的货大都是从他那里进的。

  刘颉,25岁,本地人,中专毕业后曾做过饭店门童、导游,1999年开始贩毒。

  贩毒分子中有许多人是吸食毒品后不能自拔才走上贩毒这条道的,可是刘颉不同,在贩毒之前,他从未吸食过毒品,跟毒品打了两三年交道,他从不沾它。他说:"我之所以贩毒,是因为它来钱多,来钱快。"

  2002年6月,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贩毒罪一审判处刘颉死刑。

  虽自知犯了死罪,刘颉仍抱着一线希望提出了上诉。当生命开始倒计时,当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就要在眼前关闭时,他给相恋了几年的女友写下了一封长信:

  ……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经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我惟一牵挂的就是你,我本来许诺要给你幸福,却给你带来了耻辱和痛苦。

  我一直欺骗你,说在做贸易生意,其实我所说的生意就是贩毒,我不愿告诉你是不愿牵连你,更不愿让你知道我给你的幸福里掺杂着罪恶。

  我辞去那份导游工作时,你曾问我原因,当时我骗你说是跟几个朋友一起投资办一家商贸公司,我说我要赚很多的钱,我要让你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你听了只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爱钱的女孩子,你爱我时,我只不过是一个有一点小聪明,却运气不佳的穷光蛋。无论是做宾馆门童还是做导游,我做得都很出色,可是挣钱却不多,虽然做导游能拿到一点回扣,可是拿那一点小钱不是我的理想。

  记得在那家五星级饭店做门童时。一天,一辆高级轿车停在饭店门口,我赶紧迎上去弯腰打开车门,车上下来一位精神矍铄、似曾相识的老人,几个保镖前呼后拥着他进了饭店,我赶紧打开后备箱取出他们的行李,是两只沉甸甸的行李箱。突然间,我想起那位老人是谁了,我曾在电视里见过他,他就是那位财产在香港名列前茅的巨富。

  我拎着两只行李箱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地跟在他们后面,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没有人朝身后看我一眼。当时我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念头,我不能这样穷下去,我一定要做一个有钱人。

  其实,在那里当门童每个月工资加上小费也能拿到二三千元,可是我嫌太少。后来,我离开饭店去做了导游。导游的基本工资并不高,但是挣钱门道多,带游客购物,可从商家那里拿到20%、甚至30%的回扣。带游客去旅游景点,可从门票中拿到回扣。如果接的是外宾团,还可拿到小费。旅游旺季,工资加回扣加小费一个月能拿到七八千块钱。但是还是不能使我感到满足,它离我要做个有钱人的梦想还太遥远。

  在做导游时,我认识了一个叫阿惠的广东女人。阿惠有40多岁,开始我只知道她是做外贸生意的,常往来于香港和内地。阿惠出手阔绰,花钱像流水,在牌桌上有时一夜输掉几万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常有意跟她套近乎,因为像阿惠这样走南闯北的女人手上多的是赚钱的机会,说不定哪一天她会给我一个机会。

  果然,有一天阿惠找到我,问我愿不愿跟她一起做生意,她说:"我早就看出你是一个想做大事的人,决不会安于做一个小导游,如果跟着我干,你很快就能发财。"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我当然满口就答应了。我问跟她干什么,她神秘地笑了笑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很快就辞去了导游工作。

  第一天"上班",阿惠交给我一个封好的小包裹,让我送到一个地方,说有人会在那里接货。我没多想接过那包东西就去了,与我接头的是胖子,他拿走了"货",给了我一张收条。回来后,我将收条交给阿惠,阿惠给了我1000元。

  我惊讶地接过钱,做梦都没想到钱会来得这么容易,仅仅跑一趟路送一包东西而已。阿惠意味深长地说:"这还只是开始,往后只要跟着我好好干,保准让你发大财。"

  过了几天,阿惠又让我去送一个包裹,地点改在了另一个地方。这两次送包裹,我对阿惠不是没产生过怀疑,直觉告诉我,她所做的不像是合法生意,要不然为什么行动诡秘,就像做地下工作似的,还有接头暗号。

  不久,我的猜测从阿惠嘴里得到了证实,她告诉我,我送去的那两包东西都是毒品。她阴冷地笑着说:"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做一次是做,做两次也是做,如今这社会要想发大财就只能铤而走险,胆子越大,钱就赚得越多。"

  阿惠的话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反觉得她说的句句有理,要想做一个有钱人,就得铤而走险,不然,这个梦想永远都实现不了。

  跟阿惠干了一段时间后,我对做这个"生意"渐渐有了了解,觉得在她手下当个马仔虽然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但赚不了大钱,便决定自己出来单干。我不是不知道贩毒是犯罪,不是不知道这是拎着脑袋冒险,但是为了钱,我豁出去了。当初,我也想赚到一大笔钱后就洗手不干了,但是欲壑难填,赚到了10万,我还想赚20万,赚到了20万,我又想30万,永无止境,如果不是被抓进来,我恐怕很难洗手不干。这就像上了一列没有停靠站的车,想中途下车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车毁人亡。

  我之所以有今天,是钱害了我,是那个想当有钱人的白日梦害了我。如果不是阿惠,也许我不会贩毒,可是迟早会栽在钱上,因为我一直认为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只要能得到它可以不择手段。这是童年时,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全部教育。

  父亲给我上的第一课是"拾金不昧是傻瓜"。

  他给我上这一课的时候,我只有7岁。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远远看见从一辆自行车的后架上掉下来一个东西,便好奇地跑过去,见是一个公文包。这时,那辆自行车已经走远了。

  我打开公文包,发现里面有一个存折,还有一摞钱和各种证件。当时心里很矛盾,看看前后左右,并没有人看见我捡到这个公文包,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拿走,可是这时我耳边响起了老师的声音:捡到东西应该交给失主,要做一个拾金不昧的好孩子。我还想起了在幼儿园时就学过的儿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人民警察手里边……"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决定做一个拾金不昧的好孩子。我想,那个丢了公文包的人一定会沿着原路往回寻找,于是就站在路边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30多岁的男人满脸焦急地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见我站在路边,他从车上跳下来问:"小朋友,你见到有人捡包吗?"

  我从身后拿出公文包说:"是这个吗?"

  他惊喜地说:"对对对,就是它。"

  他接过公文包,亲切地摸着我的头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说他明天一定会到学校去跟老师讲这件事,让老师好好表扬我。

  回到家,一进门就碰见了父亲,他不高兴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又兴奋又激动地将在路上发生的事细细向他描述了一遍,心想,爸爸一定会表扬我。

  没想到,他听完后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并破口大骂说:"你他妈的真是个傻瓜,捡到东西还傻等着要交给别人,就是交也不能白给呀。"

  我委屈地说:"老师说了 ,捡到东西要交给失主,要拾金不昧。"

  父亲冷笑着说:"傻瓜才拾金不昧,你们老师就会说大话,说假话,要是你将捡到的东西交给他,他肯定拿回家去了。"

  父亲的话让我很困惑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他说的为什么跟老师说的不一样?我到底该听谁的?

  第二天,我有点激动地等待着老师的表扬,等待着大家赞扬的掌声,可是一直到下午放学老师都没提起过这件事,我知道那个叔叔骗了我,他并没有到学校来跟老师讲我拾金不昧的事。我做的好事没人知道,我没有得到我希望得到的表扬。我很失望,也很失落。

  父亲给我上的第二课是"助人为乐是笨蛋"。

  三年级下学期刚开学不久,我们班有个同学得了重病,他家很困难拿不出钱给他治病,老师在班上讲了这件事,希望大家给他献爱心。那个同学平时跟我关系很好,我很想帮帮他。我将没花完的180元压岁钱全捐出来了。我成为班上捐款最多的人,老师表扬了我,还在教室宣传栏里宣传了这件事。

  我怕父亲骂我,没跟他讲这件事。可是不久后学校开家长会,父亲知道了我捐钱的事。回来后,他揪着我的耳朵骂我说:"表扬值个屁,几句好话就哄得你乖乖地将自己的钱送给别人,你不是个笨蛋就是猪脑子。"

  为了以示惩罚,他扣掉了我那个月的零花钱。

  在童年时期,我一直处在两种教育的拉扯中,遇到一些事情常常感到很矛盾,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父亲是一个将钱看得很重的人,爷爷去世时,为了得到爷爷的那笔抚恤金,父亲和大伯打得不可开交,俩人从此断了往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继承了父亲的某些基因,我也是一个将钱看得很重的人,为了钱我会铤而走险,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是必然的。

  走上贩毒的黑道后,虽然我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是天作孽可谅,人作孽不可饶,我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

  我现在真的非常后悔,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如果现在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找一份正当的职业,踏踏实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地做人。虽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但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谁愿意这样死呢!我心里的害怕,没有走到这一步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我现在太留恋人世了,还有许多幸福没有品尝过。我现在是等死的人,才知道生活的美好。常说宁愿轰轰烈烈过一时,不愿平平淡淡过一生。我现在死到临头,才明白平平淡淡过一生的价值。人啊,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能领悟到曾经拥有的自由和幸福……

  几天后,法官在看守所向刘颉宣读了死刑复核裁定书。刘颉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刘颉从一个拾金不昧的少年堕落成毒枭,固然有社会环境的原因,但当年父亲给他上的人生第一课却有着最重要的影响,它覆盖了刘颉刚从老师那里接受到的什么是美、什么是高尚的启蒙教育,它使一棵本可以健康茁壮成长的幼苗从此失去了阳光的照耀。

  孩子的心灵是一张白纸,父母是在这张白纸上画画的第一个画家,画出的是天使还是魔鬼,全在于父母如何运笔。同时,父母又是孩子人生路上最重要的启蒙老师,当孩子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时,父母的品格也许就决定了孩子的品格。
24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0
第六章 灵魂在唾弃中狰狞
25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0
一、54条罪状


  进工读学校的学生,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们中的许多人心里都有一个暗伤,虽然这个暗伤有的是父母给的,有的是老师给的,有的是同伴给的,但它留下的后遗症却惊人地相似:自卑,缺少自信;爱猜忌,不相信人;自私,只为自己打算;有的甚至有暴力倾向。

  但他们不是天生就自卑,就自私,就爱猜忌,他们是被人有意或无意间塑造成这个样子的,在这个被塑造的过程中,他们失落了自信,丢失了自尊。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在被老师唾弃继而又被父母唾弃后才破罐子破摔的。

  某工读学校心理健康中心一位老师说:"我们这儿百分之百的学生在原校受到过不公正待遇,三分之一的学生来自离异家庭,还有更多的孩子来自'问题家庭'。"

  这位老师认为,正是错误的家庭教育和错误的学校教育,才将孩子塑造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彭喆是高一(2)班学生,13岁被送进工读学校,从那以后他再没离开过这所学校。不是父母不接他出去,也不是他表现不好不能出去,而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出去。

  他的老师告诉我,最近,彭喆的父母又到学校来谈接他出去的事。他父母认为再一晃,彭喆就要上高三了,他们不想让他以工读学校学生的身份参加高考,他们已经为他联系好了一所普通高中。可是他们跟彭喆谈了几次都被他拒绝了,他父母希望老师能做做彭喆的工作。

  彭喆为什么不愿离开工读学校呢?我和他的交谈就是从这个问题开始的。

  彭喆长得很瘦小,鼻梁上架着一副像玻璃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看人的眼神怯怯的。

  "你父母想给你转学,听说你不愿意,为什么呢?"我问。

  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惊惶的表情,说:"我不想去别的学校,我不想去……"

  "有人认为从工读学校毕业不光彩,千方百计想在毕业前出去,何况你将要面临高考,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考虑过,可是我害怕,我不敢去别的学校。"彭喆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一定受过很重的伤害,他心里一定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他拒绝出去也许是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我的推测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得到了印证。

  我不是天生的坏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每周得的大红花总是班上最多的,我画的水彩画还参加过幼儿园办的画展。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还当过小组长,因为会画画,字也写得不错,老师还让我出过黑板报。

  但不久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事情发生在一年级下学期。那天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因为老师讲的几道题我都会做,坐在那里觉得挺无聊的,便随手画了一个乌龟。快下课时,我将"乌龟"用透明胶偷偷贴在前面一个同学的衣服上。下课了,那同学浑然不知地站起来,结果引来哄堂大笑。当发现是我干的后,他跑过来要找我算账。我笑着跑到教室外的走廊里,见他又追了过来,我掉头就往楼下冲去,却没想到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那人趔趄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被我差点撞倒的人竟是班主任,我吓得愣住了。

  班主任的脸顿时气得像个紫茄子,他一把揪住那个追我的同学说:"谁让你们在这里疯疯打打的。"

  同学指着我说:"他刚才在上课时在我背上画了一只乌龟。"

  老师放开他,怒不可遏地走过来拎起我的衣领一直将我拖进教室,命令我站在黑板下面。第二节课刚好是他的课,他没有上课,这节课便临时改成了对我的批斗会,他要求全班54个同学每人给我指出一个缺点,并拿出几张白纸,让大家将我的缺点一一写在上面,并签上名。

  那几张纸从第一排座位开始往后传,教室里有悄悄的议论声,我低头站着,心里又紧张又害怕,我不知道他们会在上面写些什么。有一个同学举手报告说:"我想到的别人都写了,我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缺点了。"

  老师狠狠盯了他一眼说:"是不是也想让大家给你提提意见?"那同学马上坐下去再也不敢吭声了。

  到下课时,那几张纸上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缺点,有"字写得不端正"、"上课时玩橡皮泥"、"偷抄作业"、"有时骂人"、"经常作业没完成就去玩"、"下课后常抢别人的球玩"、"有一次上厕所他故意将尿撒到我身上"、"有一天我听见他说XXX笨得像猪"、"他说X老师有口臭"、"上体育课时他故意用球打我"……共有54条"罪状"。

  最后,他问全班同学:"彭喆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坏学生。"

  下课后,他将写满我缺点的"状子"交给我说:"拿回去给你家长看,看完后让家长签字后交给我。"

  看了大家给我列出的那些缺点,我心里很不服气,也很委屈,有的缺点完全是凭空捏造的,比方说,"他说X老师有口臭",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另一个同学说的,可是那个同学却将这个缺点扣在我头上。还有,说我偷抄作业也是没有的事,我从不偷抄别人的作业,因为我都会做,根本用不着去抄别人的作业。有一次我是将尿撒到了一个同学的裤子上,可那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撒上的,事后我还向他道了歉,可他现在却说我是故意的。我觉得他们好像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枝蘸着墨的笔,一笔一笔地将我从头到脚画了一遍,我成了一个全身漆黑的人。

  回家后,我一直不敢将告我的"状子"交给父亲。父亲对我寄托很大的希望,平时对我要求很严,如果看了这个"状子"他会怎么想呢?我多么希望他知道我心里的委屈,多么希望他说:"爸爸相信你,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你还有许多优点。"

  可是,我的希望破灭了。

  当我硬着头皮将"状子"交给父亲后,他边看脸色边由晴转阴,看完后已是暴跳如雷,他狠狠掴了我一耳光说:"没想到你小子在学校这么坏!"

  我从没觉得自己很坏,从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缺点,可是白纸黑字写在这上面的54 条罪状,使我像被人脱光了衣服罚站在太阳下,没有自尊,更没有自信。

  从那以后,我被老师和同学戴上了"坏孩子"的帽子。班上无论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大家首先就怀疑我。

  记得有一次,教室的窗户玻璃不知怎么碎了一块。老师问是谁干的,没有人回答。他走到我身边厉声地问:"是你干的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

  他用怀疑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后说:"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这件事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也告诉所有在场的人,这件事他认定是我干的。

  还有一次,一个同学将刚发的新书放在桌子上,等他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发现新书的封面被人用刀子划破了。我的座位跟他隔着三排,可他却认定是我划的。我说我没有划,我根本就没离开过座位。他不信,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坏孩子,并由此认定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干的。

  我个矮、近视,原来一直坐在前三排位置,可是班主任却将我换到了最后一排。上课时,坐在我前面的一些个子高的同学常常挡住了黑板,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次父亲有事到学校来找我,发现我坐在最后一排,便找到老师,要求给我换换座位。

  老师说:"你儿子上课爱讲话,没人愿意跟他坐,不信,你自己去班上问问,看谁愿意跟你儿子坐一起。"

  爸爸无言以对,气得脸色铁青地走了。晚上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顿痛骂和几个火辣辣的耳光。

  老师没有给我换座位。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一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从没挪过窝。

  在老师眼里,我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课堂上,他们从不点我发言,更别指望表扬我。开始,同学中还有一些人愿意跟我玩,后来也渐渐不理我了。有个家长当着我的面对他儿子说:"你如果再跟他玩,小心我揍你。"

  我开始讨厌上学,讨厌听课,讨厌做作业,讨厌一切与学习有关的事情。学校不再是一个使我快乐的地方,学习不再是一个令我愉快的事情。我的学习成绩逐步下滑,最后滑到全班倒数第一,而且我将这个名次一直保持到了小学毕业。

  老师和同学不喜欢我、不信任我,而父母对我不是骂就是打。我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你们不是都认定我是坏孩子吗?那我就做一个真正的坏孩子。我经常在课堂上故意捣乱,故意惹老师生气。逃课成了家常便饭,并有过三次离家出走的经历。

  第一次是上小学四年级时,我身上带了200元钱,出去玩了3天,直到后来身上没钱了,才给家里打电话,父亲将我接回来了。

  第二次是上小学六年级时,我想去青岛,却上错了车,火车将我拉到了郑州,我在那里玩了两天后自己又偷偷回来了。

  第三次离家出走也是在六年级。那次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不愿参加期末考试,我躲在一家游戏机室玩了三天三夜。我这样做是发泄,也是报复,报复老师,报复父母。

  我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父母管不了我,他们说:"你去工读学校吧,像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进少管所。"

  开始,我很反感,我觉得他们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后来我听人说,工读学校的老师对谁都管,不管你学得好不好。我就想,工读学校也许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于是我就来了。

  刚来时,看到学校有铁门、铁网、铁锁,心里挺害怕的。后来发现, 这里的老师对学生比较公正,也比较能尊重人。这里都是小班教学,24小时监护,老师跟我们吃住在一起,如果思想有了波动,老师会主动找我们谈心。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没有人把我当坏孩子,也没有人有意歧视我,孤立我。

  可是如果出去了,去了普通中学,不说别的,就是曾经上过工读学校这段经历也会遭人白眼,让人侧目而视。我真的很害怕出去,一想到那些冷冰冰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栗。

  54条"罪状"就这样击碎了一个幼小生命的全部自信。对于一个当时只有7岁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早早就被当做垃圾,早早就被打入另册更残酷,更可怕!

  彭喆的经历,让笔者想起美国一位名叫海伦的教师。她在教育后进生效果不佳时,选择了与彭喆的老师截然相反的做法——发动全班学生互相找优点。

  海伦老师做了个小游戏:让学生把每个同学的"最好的品行或做过的最好的事情写下来"。学生写好后交给老师,老师把每个学生的优点集中起来,然后分别写在一张张小卡片上,分发给每一个学生。

  这张并不起眼的小卡片,让优秀学生的优点更加突出,使他们更加自信,同时也使那些有这样或那样缺点的后进生看到了自己的优点,增加了自信。"寻找优点"的活动还增进了同学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使学生之间、师生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

  海伦的学生人人都将写有自己优点的小卡片奉为至宝,珍藏起来。有位叫迈克的青年军人——这个当年因上课捣蛋而被老师用胶带封住嘴巴的学生,后来还把这张卡片带到了越南战场上。他阵亡后,人们从他的衣袋里发现了那张因折叠、磨损而破旧的、有的地方还被粘贴过的卡片,那就是由同学们评述而由老师亲手抄写的迈克最好品行的卡片!

  这个故事说明,教育过程中的"人文关怀",说到底,就是对受教育者心灵、精神的高度尊重和小心呵护。而让学生列举"罪状"的做法,其实是对学生的"心灵施暴",有人将这种做法称之为"看不见的灾难",因为它容易使学生自尊受损,自信受挫,个性压抑,人格扭曲,容易使学生形成逆反心理、厌学情绪、对抗行为、暴力倾向、"奴隶"性格、"双重"人格等诸多心理障碍和精神疾患。

  一位心理教育专家认为,"心灵施暴"的做法,并不仅仅只伤害了当事人,实际上也伤害了班上全体学生的心灵——它将使天真无邪的孩子得到一个重要的"教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揭发"自己,并因此会遭到与当事人一样的命运。于是,他们要么视他人为"陷阱"处处防范,要么处心积虑记住别人的"缺点"以便向老师邀功,纯洁的心灵会因此而变得阴暗,健康的人格会因此而受到扭曲。

  前苏联教育学家苏霍姆林斯基说:"世界上没有别的职业比医生和教师更富有人道性了。"这种人道性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营养,它给予学生的教益也许是终生的。因为,无论在怎样的一个生命里,强大的、弱小的、高贵的、平凡的、聪明的、愚笨的,自尊都是无价的。

26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1
二、为什么总是我的错

  一位女孩投书报社,讲述了自己儿时的一段心路历程。

  如果用社会惯用的价值标准来看,如今的她无疑是一位成功者:大学毕业,在北京有一份收入不薄的工作。可是儿时所经历的一切,像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伤痕在她心里裸露着,她说她一直逃脱不了在这道伤痕上行走的惯性,这种惯性像一道咒语控制着她的思想,她的性格,她的命运。

  昨晚我又做梦了,梦里,母亲又一次责备我。一件原本不是我做的错事,母亲一定要我承认是我做的,任我如何解释都无用。我又气又怒,委屈得大哭起来。这么些年里,不知为什么,类似的梦总是不断重复着出现。每一次,我都会一脸泪水地从梦中惊醒。

  母亲出身贫寒,初中毕业后,她没能如愿读高中而是进了不收学费又有补助的中专,学习当时很让人羡慕的机械制造专业。可是大学梦一直深植于母亲心中,所以,她嫁给了父亲,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这可能是母亲爱上父亲的重要原因。

  父亲温和、内敛,没有母亲的争强好胜。所以,在后来,当工农兵大学生不再吃香时,母亲就开始抱怨随遇而安的父亲不求上进。母亲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单位技术处为数不多的中专毕业生之一。尽管如此,母亲还是觉得自己吃了没学历的亏,而且,她认定自己如果是一个男人,肯定比父亲有出息。毕竟,机械制造不是一个适合女人的职业。

  父母的关系还算不错,父亲处处让着母亲,但也不把母亲出人头地之类的要求放在心上。家里的事情基本上是母亲说了算,在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后,母亲便将自己的心高气傲转嫁到我和弟弟身上,也将她没能圆的大学梦寄托在我们身上。

  从小我就知道,母亲的话必须听,母亲的要求必须达到。但是我一直不能明白,母亲为什么处处偏袒弟弟,只要我和弟弟有什么争吵,挨骂甚至挨打的总是我。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母亲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的错。

  在父母身边的18年里,这样的事不知发生了多少回,而让我刻骨铭心不能忘的是上小学时发生的一件事。

  一天,父亲拿回两张电影票,让我和弟弟去看电影。就在我们准备出门时,母亲突然发现放在桌上的10块钱不见了。

  她厉声问我:"是你拿了吗?"

  我压根儿就没看到桌上的钱,我告诉她没拿。可是母亲不相信,硬是认定钱是被我拿走的,她说:"不是你,还会是谁?你今天要是不承认,就别去看电影!"

  我委屈地争辩说:"我真的没拿,我根本就没看到桌上的钱。"

  母亲指着我的鼻子说:"拿了钱你还嘴硬,不承认你就别去。"

  这时,父亲过来跟我说:"只要你承认,爸妈不怪你。"

  天哪,居然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拿了钱!我愣愣地站着,看着父母确信无疑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影眼看就要开始了,弟弟已经穿戴整齐,正往口袋里装着饼干。我想,我如果不承认,电影肯定看不成,可是我特别想看那场电影。在最后一刻我终于坚持不住,违心地承认自己拿了钱。

  在母亲刺得人背脊发凉的目光下,我低头出了门。那天晚上虽然看上了电影,但坐在电影院里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为了看这场电影,我不得不违心地承认自己偷了钱,那种感觉真的很委屈、很悲哀。

  电影看完后,我和弟弟回到家里,母亲一边继续训斥我,一边铺床准备睡觉,就在拉动枕头时,她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丢失的钱。

  听说钱找到了,我再也忍受不住委屈,一下子大哭起来。

  父亲见状,一边安慰我,一边跟母亲说:"你看,是你弄错了吧。"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拉着弟弟洗脸去了,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她凭白无故诬陷我偷了钱,最后却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

  母亲总是这样先入为见,认定所有的错事都是我做的。

  这事过去没多久,又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院里来了收废品的,母亲将家里一些无用的东西拿去卖了。弟弟见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能卖钱,心动了。第二天,那人又到院子里来吆喝着收废品。当时母亲出去了,只有我和弟弟在家。弟弟东找西找地找了一堆东西,要抱出去卖。我在一边看着,没阻拦,心里暗暗有点幸灾乐祸,我知道,他要卖的那些东西里有不少是有用的,弟弟这回肯定要闯祸。

  果然,母亲回来后发现家里少了东西,找我和弟弟责问,弟弟一看闯了祸,赶紧跟母亲说:"我看见了,那些东西都被姐姐拿出去卖了。"

  母亲一听暴跳如雷,她指着我说:"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我说不是我,那些东西是弟弟拿出去卖了。可是母亲不信,她认为我是在狡辩是在栽赃,见我死活不承认,母亲怒不可遏地要将我赶出家门。当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想到在漆黑的夜里无家可归,我害怕极了,我用双手死死抓住门框哭得昏天黑地。

  听到我的哭声,邻居一位阿姨赶过来,问清缘由后,她告诉母亲,她亲眼看见那些东西是我弟弟拿出去卖的。知道了实情,母亲只轻描淡写地跟弟弟说:以后不能这样。然后对满脸泪水的我说:"你再哭,就滚出去!"

  那天晚上,我一次次从噩梦中哭醒,梦里,母亲拿着大棒追在我后面要打我。我的哭声惊动了父亲,他走到床边问我为什么哭。我不愿说出那个噩梦,我说:牙齿疼。父亲信以为真,给我拿来了消炎药。他走后,我将那些药全部扔到了床底下。

  从此,我时常做同样的梦,醒来就一个人哭,心里有什么事儿再也不愿跟父母说。

  母亲一直念念不忘她的大学梦,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和弟弟身上。在我印象里,我很少得到母亲的赞扬,她总是嫌我不够好,达不到她的要求。她总是拿我和别人比,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怎么怎么样!我很小就知道清华、北大、牛津、哈佛,当别的孩子还在数数时,我已经在母亲的指导下念着"负负得正,正负得负"的口诀,做算数题。

  从读小学开始,母亲就要求我考第一。每天,除了完成作业,我还要做完母亲布置的50道数学题。看着别的孩子开心地玩耍,我开始憎恨母亲,恨那些数字。我发现,如果我坚决不做那些题,母亲肯定会责罚我,但是母亲关心的只是题目的最后结果正确与否,并不留意解题的过程。因为忙,她顾不上查看每一道题。

  发现了她的疏忽后,我在书店找到了那本习题集,每天都去那里抄答案,然后简单地写两行解题过程,这样每天就能很快地完成母亲布置的作业,然后去和小朋友玩。

  也就是在这样的投机取巧中,我学会了应对母亲。我从来不跟她说我的真实想法,我干的很多事她从来都不知道。我找各种借口放学不回家,甚至逃学,好在我的成绩好,家长会上总能得到老师表扬,这让母亲很满意。

  小学毕业,我以绝对的高分考上了省重点中学。当年能考上省重点,就意味着一只脚已迈进了大学校门。母亲对我的管制有所放松,我有了相对自由。可是到了初三,我又开始跟母亲有了正面冲突。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学理科的料,到了初二、初三开始有物理、化学课之后,我的考试成绩就不如原先那么好了。而且,母亲越是逼我,我越是逆反。我迷上了诗歌、小说,在物理课上写诗,在化学课上看小说。看着我日渐下降的考试名次,母亲大怒。不管是她发脾气,还是说好话,我都置若罔闻。终于有一天,母亲忍无可忍地撕了我辛苦写好的准备拿去参赛的作文。

  她认为我参加作文比赛毫无用处,我的涂涂写写只是浪费时间,是故意跟她作对。在她看来,舞文弄墨根本就是不务正业,数理化才是实实在在的一技之长。我冷冷地看着母亲撕我的作文,一句话也不说。我越这样,母亲就越生气。她骂我,骂很难听的话。我冷漠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其实,母亲骂我的那些话,每一句都被我记在了心里。

  读高中的那几年,我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家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母亲对我优异的文科成绩视而不见,我当然也不会告诉她我在全市作文大赛得奖之类的事。看着母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给她看看。而且一定要远远地离开家,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高中毕业时,我本有机会被保送读当地一所大学,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机会,因为我想远远地离开家,离开母亲的监视,离开她挑剔的、永远不满的目光。高中三年我学得很苦,当时,支撑着我的惟一信念,就是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

  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母亲大吃一惊,她曾认定我考不上这所学校。

  我热切地盼望着离家的日子,母亲却明显地焦虑起来。她不止一次地抱怨我没有报考本省的学校,又不得不接受我将要离去的事实。走的那天,在火车站,母亲居然哭了起来。瘦小的母亲站在人群里,车窗的玻璃将我们隔开,看着她伸手擦眼泪,我很想跳下车去安慰她,却愣愣地站着不敢动,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不知道如何跟母亲交流。

  好胜、要强的母亲终于将我和弟弟都送进了大学校园。每个假期回家,母亲都跟我说毕了业一定要回来工作。我知道母亲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心里总有隐约的不快——为什么从来就不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可是,我再也不会跟母亲理论了,而母亲也知道,她永远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因为这里更适合我。我无法去跟母亲讲我的打算,我害怕她跟我说: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

  我曾经以为,离开家,离开母亲后,我就自由了,我就快乐了,我就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其实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发现, 虽然我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却仍然无法摆脱家庭曾经给予我的影响, 这种影响已渗透进了我的人格、心理、性格,它甚至决定着我的行为方式,处事原则。我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宿命,我的好强、倔强、不擅交流、内心深处的孤独,这都是生我养我的家所给予我的。它已经给我的灵魂打上了烙印。

  失败的家庭教育结出的苦果并不只有"问题少年"、"劣迹青年",还有一种苦果是心灵的,这种心灵的苦果看不见摸不着,它的苦汁却每时每刻都流动在血液里。

  父母对孩子的伤害常常是不自觉、不自知的。也许不是打骂,却留下比打骂更深的烙印。心理学家认为,这种伤害,年龄越小烙印越深。就像俄罗斯玩具"套娃",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强大的外表,但他内心深处的自我,却还是小小的一个。如果孩子在幼年时期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不管他长大以后挣了多少钱,地位有多高,他都可能不喜欢自己,因为他无法获得自信。

  人的一生,很难摆脱家庭所带来的影响。一些心理学者甚至认为,一个人成年后的人格特征、处事方式、心理状态,都与童年的经历相关。家庭给人以温暖和关爱,但同时,家庭也能伤人。

  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世界上惟一的。学会欣赏你的孩子吧,因为生命之间是无法比较的。
27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1
三、改正了也是坏孩子

  没见到马韬之前,我便听到了对他的种种议论。

  他原来学校的老师说:"马韬长期旷课、性格孤僻、有仇视社会的心理,要是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工读学校的老师说:"这孩子心理上恐怕有问题,他跟谁也不说话,也不听家长的话,但他不寻衅滋事,表面看起来很安静。"

  我是在马韬被送进工读学校后不久见到他的。那天,他母亲听说我在学校采访,便来找我,说:"你能不能跟我儿子谈谈,这孩子心事很重,又不愿说出来,我真怕他会干出什么傻事。"

  他母亲跟我讲了许多马韬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候很活泼,很聪明,虽然也有男孩子常有的顽皮和淘气,但那时候他还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孩子。后来不知怎么慢慢就变得怪怪的,除了上学就将自己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去,而且不干别的,只听音乐,他把音响开得大大的,震耳欲聋,听的几乎都是疯狂的摇滚乐,有时他会像疯子一样跟着音乐又唱又跳,楼上楼下的邻居被他闹得不得安宁,多次向他们提出抗议。

  在家里,他几乎不跟父母说话,除了吃饭、上厕所,他几乎不出他那间小屋,而且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只要他在家,他都要拉上小屋的窗帘,房间的光线总喜欢弄得暗暗的。他没有朋友,也从不跟同学交往,就连从小在一块长大的几个表兄妹,他也很少跟他们往来。

  上小学的头几年,学习成绩还可以,后来就越来越不行了,进了初中后,情况越来越糟,后来发展到经常逃课,不听讲,也不做作业。初一上学期快要期末考试时,他从家里偷拿了几百元钱,到一家招待所开了个房间躲起来。后来找到他,问他那几天躲在招待所房间干什么,他说听音乐。

  父母怀疑他有自闭症,带他去看医生,可没想到,他跟医生侃侃而谈,像换了一个人,令坐在一旁的他们惊诧不已。最后的诊断结果是,马韬没有自闭症。可是一从医院出来,他又变回到原来的冷若冰霜、沉默不语。

  他母亲说:"我们真搞不懂,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谈话中,马韬的母亲一再谈起儿子的头发,说他的变化是从头发开始的。上小学五年级时,带他去理发,他死活不去,后来头发一直长到脖子、盖住了脸,他还是不去理。有一天,他父亲实在看不过去硬是将他拖进了理发店,可他趁理发师不注意撒腿就跑了。后来他就一直留长发,长得太长时就去剪一剪,但绝不留短发。

  促使他们下决心将马韬送进工读学校,是马韬的变化越来越让他们担忧。初三下学期的一天,马韬学校的校长找她去谈话,说马韬写了一篇作文,不但调子灰暗,而且对社会有仇视心理,如果不严加教育和防范,他很有可能会做出危害社会的事,并劝说他们将马韬送到工读学校去。

  她回家跟丈夫说了学校的意见。虽然去工读学校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万一儿子真做出什么傻事,就后悔莫及了。工读学校实行的是封闭管理,而且进工读学校的学生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心理问题,老师对这样的学生会比普通中学的老师更有管理经验和教育经验。

  马韬听了他们的决定,没有反对,也许他自己也希望换个环境。

  从老师和他母亲介绍的情况看,马韬似乎是个很难接近的孩子,他愿意跟我讲心里话吗?

  虽然听马韬母亲说过他留长发的事,可是见了面还是让我吃了一惊,他低垂着头,长过耳际的头发像黑色的帘子一样从额上披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也许他能从头发的缝隙里看见我,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的谈话进行得很艰难,对我的问话,他要么回答"是",要么回答"不",有时干脆沉默不语。

  "你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听说你很喜欢音乐?"我转移话题。

  他抬起头,从头发的缝隙里我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兴奋地眨动着。

  "听说你很喜欢摇滚音乐,你最喜欢哪个乐队?"

  "甲壳虫乐队、涅磐乐队,还有'超级男孩'。"

  "我听过涅磐乐队的《青春活力》,它融合了硬摇滚和朋克风格。"

  "你也喜欢听摇滚?"

  突然,他撩起披散在脸上的长发,眼光灼灼地问:"那你知道乔治·哈里逊和艾尔顿·约翰吗?他们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我这才发现,马韬是一个皮肤白皙,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孩。

  我们聊起了乔治·哈里逊,聊起了艾尔顿·约翰,也聊起了美国"超级男孩"乐队的歌手JC Chasez和Justin Timberlake。

  马韬侃侃而谈,全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种阴沉的表情。

  "你是不是也想当一个摇滚歌手?"我问。

  他低下头,头发又滑落下去遮住了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低沉地说:"想是想,可谁能看得上我呀。"

  "别自暴自弃,只要努力,每个人都会有成功的机会。"我说。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希望,没有明天的,我恨所有的人。"他情绪激动起来。

  "你才17岁,怎么就说自己没有希望没有明天呢?你……"

  他打断我的话说:"我的希望和明天在11岁那年就被人剥夺了,剥夺它的人就是该死的老师,我恨他!"

  在他言词激烈的讲述中,我渐渐知道了他仇恨老师的原因,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蓄起长发。

  我从小就是一个好动的孩子,2岁多时,我就敢从滑梯上倒着滑下来。上幼儿园时,老师要求我们背着手,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我常常做不到,于是,我总是班上拿小红花最少的孩子。

  上学后,老师要求更严了,40分钟一节课,要求我们自始至终必须将腰板挺得直直的听课,我做不到,常常课只上到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不是我一个人坚持不了,有很多人都坚持不了。有时,我们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或交头接耳说几句悄悄话。这些小动作一旦被老师发现,就得罚站。有时一堂课下来,教室后面就站了一排罚站生。

  罚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要笔挺挺地站着,不准靠墙,更不准下蹲,有时一站就是半天。后来老师觉得罚站还不足以让我们"改邪归正",便发明了一种新的惩罚措施——"游班",即让受惩罚的人在同年级的每个班站着上一天课。

  我是我们班第一个被"游班"的。

  那是四年级下学期。一天下午,课上到一半,我实在困极了不知不觉中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盹盹中,觉得似乎有人在抓我的头发,我一下惊醒了,发现班主任就站在身边,我吓得赶快坐起来。没等我坐稳,他拎起我的衣领,将我拖到教室后面厉声说:"给我站好了!"

  下课后,他又将我拖出教室,一直将我拖到与我们班一墙之隔的四(2)班。他命令我站在教室后面说:"给我站好了,今天你就在他们班听课,让大家都来看看你的嘴脸。"

  他走后,四(2)班一些同学纷纷围上来起哄,有的吹口哨,有的向我扔果皮,还有人朝我吐唾沫。我被一片尖利的讥讽声、嘲笑声淹没。我听见有人大声说:"怎么把这坏小子弄到我们班来了,我们班可不要老鼠屎。"

  我感到头皮发麻,背脊发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这时,几个男生走过来推推搡搡地一直将我推到教室的一个角落。如果不是上课铃响了,如果不是他们班老师进来了,他们也许会对我大打出手。

  老师用鄙视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说:"你们听好了,谁不遵守纪律,就跟他一样的下场,去'游班'。"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我在四(2)班站了整整一下午。

  第二天,我以为惩罚结束了,可以回自己班上课了。可是我刚走进教室就被班主任拦住了,他说:"怎么,才游了一个班就想回来?没这么便宜的事。"说着他又将我拉到了四(3)班。

  在四(3)班,我又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四年级一共5个班,我便游了5个班。我一下成了人人皆知的"坏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地说:"别理他,他很坏,游过班。"

  我不就是顽皮一点,淘气一点,我不就是上课趴在桌上睡着了,有时上课时与同学交头接耳吗,我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既不偷东西也不跟人打架,我怎么就成了坏孩子了?

  那次被"游班"后,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我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想到"游班"受到的羞辱我就不寒而栗。我再也不敢上课睡觉了,再也不敢上课时跟同学交头接耳了,我努力想做一个老师满意的好孩子。

  可是老师对我抱有偏见,在他眼里,坏孩子就是坏孩子,即使改正了也是坏孩子。

  一次,有人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板书时,悄悄递纸条,纸条是从我后面递过来的,上面画着一只小肥猪,小肥猪的旁边写着XX同学的名字。同桌看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老师转个身,一个粉笔头朝我砸过来,稳准狠地击中了我的额头。我一下被打蒙了,回过神后,我委屈地说:"又不是我画的,干吗打我?"

  "还嘴硬!就打你!"说着,一个粉笔头又朝我砸过来。

  我哭了,心里充满了委屈,既不是我画的,纸条也不是我传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见我在哭,他更火了,"噔噔噔"地跑过来,将我拖到教室外面,然后"砰"地关上门。

  下课后,他向全班同学宣布了对我的处理决定:"游班"。

  我像一只被人拴住了脖子的猴子,被他拉到一个个教室示众出丑。

  由于班主任对我的偏见,其他任课老师也对我侧目而视。班上同学也纷纷疏远我,特别是一些"马屁精",见老师不喜欢我,也落井下石,常常到老师面前告我的状。我本想改正缺点做一个好孩子,可是第二次"游班",却让我的愿望彻底破灭了。一个被老师列入另册的坏孩子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前途?

  我不愿上学,我开始逃课,学习成绩更是一落千丈。父母对我很失望,认为我不争气,给他们丢了脸,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在学校的处境,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也不愿跟他们说,说了也没用。

  在学校我很压抑,我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坏人,都对我不怀好意,我不愿看到老师冷冰冰的面孔,不愿看到同学鄙视的目光,也不愿让别人看见我,认识我。第二次被"游班"后,我就开始蓄起了长发,我要让长发遮住我的脸,我不想看见别人,也不让别人看见我。

  回到家里,我不愿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不愿听他们恨铁不成钢的唠叨,于是我就躲到摇滚音乐里,在疯狂的音乐里痛痛快快地宣泄。

  我不知马韬的老师是否真的对他存有偏见,但是老师一个冰冷的目光,一句嘲讽的话语,也许就会摧毁一个学生的自尊和自信。相反,老师一个鼓励的目光,一句亲切的话语,能成为学生建立自信的基石。"游班"伤害了马韬的自尊,摧毁了他的自信,他的心灵一再受到伤害,这种伤害是致命的。不知怎么,我似乎感到了一种人性的扭曲,我不敢往下想了,只感到一种做人的心痛!

  由此,我想到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罗森塔尔到一所学校做过的一个实验。

  罗森塔尔和他的助手来到一所学校,声称是来预测"未来杰出人才"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最后,他们向学校提供了一份将来有可能成为"杰出人才"的学生名单,并郑重要求校方一定要对学生名单严格保密,并声称,这个名单只能校长和班主任老师知道,否则就会严重影响实验效果。

  8个月后,罗森塔尔和他的助手到这所学校进行复查验证,并将学生名单公布于众。果然,这些学生都是学校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有意思的是,他们之中一些原本成绩较差、表现不良的学生,现在也变成了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

  教师、家长、学生无不惊叹他们的预测能力,认为这种预测真是"太神了"!

  这些"杰出人才"是怎么预测出来的呢?在全体教师大会上,罗森塔尔揭开了谜底:原来他们上次根本就没有对学生进行任何预测,那张名单,其实是根据学校学生的花名册,采用随机等距离抽样的方法,即每隔50名同学抽取一个而罗列出来的。因此,在被抽取的学生中,没有掺杂任何人为的主观意愿。

  大家都表示不可思议:既然是随机抽取,为什么这些同学全都品学兼优?是不是专家故弄玄虚?罗森塔尔解释说,产生这样的结果有四个社会教育心理机制:

  *气氛:因班主任的期望而产生对学生情感上的支持,形成良好的氛围;
  *反馈:教师对寄予厚望的学生,往往给与更多的鼓励和赞扬;
  *输入:教师在指导这些学生学习时,总是针对问题给予启发性的回答;
  *鼓励:对学生的行为和反应,及时评价和鼓励。

  也就是说,之所以出现上述结果,关键在于教师对学生的态度发生了重大变化。教师感情的变化直接影响着学生的变化,他们对老师的关注心领神会,因而采取积极、合作的态度努力学习,严格要求自己。于是,奇迹出现了!

  这个实验告诉人们,如果老师对学生倾注更多的感情,给予更多的关注,也许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杰出人才。

  而培养杰出人才的第一步是:让每一位孩子抬起头来。
28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1
四、关进疯人院的女孩

  燕燕曾经是个聪明、漂亮,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奇妙幻想的小女孩。3岁时,她捏着妈妈的鼻子说:"我要把妈妈的鼻子捏成大象的鼻子。"4岁时,她给爸爸讲自己编的故事"老婆婆的枣树"。那时,爸爸妈妈都认为燕燕是个智力超常的孩子。

  燕燕5岁那年,妈妈将她送到钢琴老师家里学琴,和她一起学琴的还有一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燕燕的乐感很好,可是手型却常常不符合老师的要求,严厉的老师见了便喝斥着用铅笔打她的小手。这使燕燕对老师充满了恐惧,只要见到老师就紧张,越紧张越弹不好。学了没多久,老师在小朋友中进行淘汰赛,排在最后的她被无情地淘汰了。这是一直在宠爱和赞扬声中长大的燕燕,遭受的第一次挫折。

  可是这次挫折并没有让燕燕丧失自信。她说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在上学以后发生的。

  在她家那间摆满了布娃娃的小房间里,燕燕向我讲述了她的不幸。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认为我是一个智力超常的孩子,他们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本可就近去我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可父母认为那所学校太一般,而我应该上最好的学校。后来,他们找了很多关系将我送进了一所实验小学。

  不幸很快就发生了。上学不到一个月,便发现我眼睛弱视,妈妈带我去医院治疗,医生将我的瞳孔放大了,在治疗的一个多月里,我的眼睛看不见黑板上的字。期中考试,我有两门功课不及格。

  我一下变成了差生。班里同学歧视我,欺负我。放学路上,有的抢我的书包,有的揪我的头发,有的还朝我身上扔土块。

  我心里不服气,不就是治眼睛把功课拉下来了吗,我一定能赶上去。那时候我对自己还充满了信心。

  一次,二年级学生都要挨个去校长室考朗读,为了能考个好成绩,我早就将那篇课文读得滚瓜烂熟。

  我们在校长室外排着队,我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地等待着这场考试。终于轮到我了,我翻开书正准备朗读,这时,站在一旁的大队辅导员李老师走到校长身边,悄悄对他耳语说:"这孩子有点傻,可能脑子有问题。"

  李老师说的话,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校长听了后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厌恶。

  我一下子呆住了,望着书上的课文,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耳边传来校长严厉的声音:"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读?"

  我哆哆嗦嗦嗑嗑巴巴地读起来,那课文变得好长好长啊,怎么也读不完。终于读完了课文,我不敢抬头看校长的脸,我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噙着泪水低着头跑出了教室。

  二年级下学期,正好是这位校长担任我们班数学老师,我怕他,我怕他看我的眼光,那眼光里似乎充满了鄙视和讥笑,似乎在说"你是个傻子"。

  在这之后不久,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围成圈做游戏。班长点了人数后报告说:"老师,多出一个人。"老师指着我说:"你出去,自己一边玩去。"我只好低着头走出队伍,背后传来一阵讥笑声:"傻呆呆的,还想做游戏……" 我含着泪水孤独地走到操场外,我用树枝在地上拼命地写着:"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学校要举行歌咏比赛。我想,这次是全班合唱,不会没有我。可是排练的那天,老师却让我提前放学回家。我愣住了:"老师,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排练?"老师皱了皱眉头说:"这次合唱没有你。"我鼓了鼓勇气问:"为什么没有我,老师,我唱歌得过满分的!"老师不耐烦地说:"这是班上的安排。"站在一旁的班干部说:"你傻啦巴叽的,上台会给我们班丢分的。"

  仅仅因为成绩差,我就是头脑迟钝的傻孩子吗?仅仅因为成绩差,我就要受人欺负吗?我恨那些用看傻子眼光看我的老师,我恨那些将我当着傻子耍弄的同学,我讨厌学校。为了报复同学,我将毛毛虫偷偷放进那些欺负我的女同学的笔盒。为了报复老师,我故意天天迟到,天天不做作业,因为我的"捣乱",年级的流动红旗我们班从没得到过。我不听课,也听不进课,老师讲课时,被永远安排坐在最后一排的我便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一个充满了神奇的童话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是一个无所不能,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公主。

  小学六年,父母为我转了三所学校,可是我对学习已失去了兴趣,对学校已失去了美好的感觉,我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父亲和母亲一次次被老师或校长喊到学校。回来后,我总逃不了一顿打。父母又气又急,他们不明白,曾经那么聪明可爱那么温顺听话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也怀疑起了我的智力。

  我的父母,一位是从事科技工作的高级工程师,一位是大学教师,他们的青年时代几乎都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他们是靠自己的勤奋和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所以,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是优秀的,希望女儿能让他们骄傲。

  我两三岁时,他们就对我开始了学前教育,教我认字做算术,才四五岁他们就将我抱到琴凳上学钢琴。他们不但希望我出类拔萃、有出息,他们还希望我将来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他们经常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教我唱革命歌曲。我不会唱儿歌,却会唱《国际歌》、《南泥湾》、《红梅赞》,长大后,我不会唱同龄人都会唱的流行歌曲,却会唱苏联的《卡秋沙》、《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父母煞费苦心地想为我筑起一道防护一切不良思想影响的安全屏障。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却是,我和同龄人格格不入,我不熟悉他们的语言,不熟悉他们的思想,不懂他们的游戏规则,我被同龄人看做异类,看做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我成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孤独的孩子。

  我不但让父母失望,让他们伤心,更让他们的自尊受到伤害。一次家庭聚会,舅舅当着众人的面夸他的儿子怎么聪明,并提醒妈妈带我去检查一下智力。一向要强的妈妈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当时我正在另一个房间玩耍,她脸色铁青地冲过来,狠狠地掴了我一耳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嚎啕大哭。当时我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打我。

  在家里,我是让父母失望和伤心的不争气的孩子,在学校,我是被老师和同学歧视和瞧不起的差生。

  我对学校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厌恶。我不愿上学。开始,我装肚子疼,可是"好"了后,我还得上学。见爷爷因肌肉萎缩,左手常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想,如果手抖得拿不住笔父母就不会让我上学了。

  一天早上,妈妈喊我起床上学,发现我双手颤抖不止,她吓坏了,赶紧送我去医院。医生给我扎针灸,一连扎了半个月。扎针实在太痛苦了,我只好去上学。后来我想,要真正逃避上学,只有装疯,只有失去记忆,一个神经错乱的人是不可能上学的。

  11岁那年的一天,我突然"疯"了,爸爸妈妈不认识了,钢琴不会弹了,自行车也不会骑了,连10以上的加减法都不会做了。我披头散发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会儿大喊大叫,一会儿胡言乱语。

  妈妈吓坏了,从医院给我买来了镇定药,可是药服下去后,我的"病"仍不见好。妈妈只好带我去医院。她用自行车带着我,可是走到半路,我突然从自行车后座上滚下来,我拉着妈妈的衣服说,我看见满地都是血,我看见地上有几颗人头在滚动。妈妈吓坏了,她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她相信我一定是疯了。

  第二天,妈妈流着泪对我说:"燕燕,妈妈送你去住院好吗?"

  我天真地想:"住院就不用上学了,还能看电视,也不用每天装得疯疯癫癫的样子。"我点点头。

  去住院的那天是星期一,我兴高采烈地穿上了漂亮的太阳裙,在裙子口袋里装满了泡泡糖,还带上了我心爱的两个布娃娃。

  到了医院,只见高高的围墙圈着一个院子,院子里的病人,有的神情木然目光呆滞,有的胡言乱语满院子乱跑。这时,一位护士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让我跟她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进来的那个小门就"嘭"地关上了,从外面传来一阵锁门声。爸爸妈妈不见了。我一阵恐惧,猛地挣脱了护士的手,飞快地跑到那个小窄门边,一边拼命地拍打着门,一边哭喊着:"爸、妈,我没有病,我真的没有病,我是装的呀,我要回家,你们快带我回家呀……"

  两位护士过来将我拖进了病房。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哭着喊着:"我没有病,我没有疯,不信你们可以考我,我什么都记得,我真的没有病。"

  可是医生却将我的哭闹看成是"情绪不稳定",他们将我绑在椅子上进行电针灸治疗,痛得我险些晕了过去。

  终于盼来了星期三,下午是探视时间,我想爸爸妈妈一定会来看我,我准备将装病的真相告诉他们,我要回家,我在医院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下午,我从门缝里看见了妈妈,我哭喊着:"妈,快带我回家吧,我没有疯,我是装的。"我看见妈妈在哭,我听见了妈妈的哭声。可是妈妈没有进来看我,后来我才知道医生告诉我妈妈,说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不能探视。

  我知道,如果再哭再闹,我永远也回不了家,永远不能向爸爸妈妈说明真相。我变得乖了,听话了,还主动帮助护士打扫病房里的卫生。终于盼到了星期天,妈妈来了。我说:"妈妈,我真的没病,你带我回家吧。"

  妈妈去征求医生的意见,医生见我安安静静的,说:"要不出去试一试吧,不行再送来。"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到这可怕的地方来了。

  虽然我跟妈妈说我是在装疯,可是妈妈仍半信半疑。我住院的那家精神病院办了一个专门收治青少年的精神疗养班,白天治病,晚上可以回家。妈妈将我送进了疗养班。我发现,那里有不少像我一样讨厌学习的孩子。

  见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妈妈决定自己给我补习落下了3个月的功课。我这次表现得很认真很努力。补习了半个月,学校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主动要求回校参加考试。我是想以此告诉爸爸妈妈,我不是傻子,不是疯子。

  考试结果令老师和父母惊讶,一个学期几乎没上学,语文,我考了80多分,数学也考了70多分。妈妈疑惑地说:"这孩子也许并不傻!"她将我带去做智商测定,几家医院的测定结果几乎是一致的,他们说我是个智力超常的孩子,我的智商指数在130以上。

  虽然父母不再怀疑我的智力,但是我没有想到,因为逃避上学装疯的这段经历,会成为我永远也摆脱不掉的耻辱。进了中学后,在同学和老师的眼里,我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地说:她是疯子,进过精神病院。

  当几乎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当我的心陷入无边的黑暗时,一位女老师亲切的笑容像一缕阳光使我的心得到了些许的温暖。

  她是我的数学老师,她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歧视我嫌弃我,也不拿另眼看我,她对我和其他同学一样的温和可亲,我哪怕有了一点小进步,她也会由衷地赞赏。我的心被深深地感动了,因为那么久那么久以来,我从没被老师关心过,从没被老师尊重过,从没看见过老师对我投来如此亲切的笑容,从没得到过老师的表扬和赞赏。

  因为有了这位老师,我觉得学校生活不再那么痛苦和难熬,书本也不再那么可厌和可憎。我喜欢上数学课,我认真听讲,认真做作业。我喜欢数学老师,为了能够更多地引起她对我的关注,为了给她留下更好的印象,我甚至向老师主动要求每天由我来开关教室的门。

  管教室的钥匙是个苦差事,每天早上,我必须提前半个小时到校,下午放学,我必须等同学们都走了才能锁上教室的门。可是我干得很高兴,而且每天忠于职守。我将那位和蔼可亲的数学老师当做自己生活中惟一的阳光,我渴望老师更多地了解我,帮助我。可是我又缺乏主动走近老师的勇气。有好几次,放学后,我悄悄地骑着车跟随在老师的后面,目送着老师回家。

  可是不久,同学中议论纷纷,说我爱上了那位数学老师,说我是同性恋者。顿时,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校园里飞扬。也许因为我曾经有过"精神病史",于是在许多人的眼里,我是一个不正常的女孩,所以,所有听到这个谣言的人几乎都深信不疑。就连那位和蔼可亲的数学老师也惶惑不安起来,她有意疏远了我。也许她并不真正了解一个久被遗忘、久被歧视的女孩的心理,并不了解老师一个温暖的笑容,一句亲切的话语在一个几乎被所有人抛弃的女孩心里的分量。谣言也传到了我父母的耳里,也许他们并不真正相信女儿当初是装疯,也许他们内心深处也认为女儿是不正常的,所以,他们忧心忡忡地带我去看心理医生。那位据说是京城名医的心理医生,竟也怀疑我是个同性恋者。我欲哭无泪。后来,母亲几次要带我去见那位心理医生,都被我哭着拒绝了。

  我真正地绝望了,我的心又一次陷进深深的黑暗里。我怕老师,怕同学,见了他们心里就打哆嗦,我还惧怕考试,只要考试,我就会晕厥在课堂上。我知道自己已走进了人生的死胡同:不去死,就会真的发疯。为了发泄内心的痛苦,我常常躲在厕所里用刀片一道一道地划伤自己的手,我常常让猫咪将我的手抓得手无完肤。有谁知道啊,我也曾有过那么多的理想,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击被否定。我也渴望成功,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看不到希望。

  一天深夜,燕燕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她没有死,被母亲送进了医院。可是第二天母亲发现,她又用刀片将缝起来的伤口划开了。

  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孩子,心里该是怎样的绝望!

  教育意味着生命的进步,意味着智慧的孕育,而每一个学生都是一本不断进展的正在撰写的书,没有哪一个生命是应该忽略的,没有哪一个生命是可以唾弃的,教育本就是一种期待,一种牵手,一种成长,它涌动的应是生命之流,绽放的应是成长之花。

  赏识每一个生命吧,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29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3
第七章 死于摇篮的"天才"
30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22 17:23
一、是谁"杀"了"爱迪生"

  一位叫邰军的16岁少年,给"成长的烦恼"专栏的编辑写了一封长信。在这封长信里,他诉说了自己的烦恼。

  下面是他的来信——

  XXX编辑:

  在父母眼里我是一个乖孩子,我没有男孩子常有的顽皮和淘气,放学了,我会准时回家,从不在外面疯玩。回家后,我放下书包就做作业,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接着做父亲给我布置的练习,做完了这一切我才会去看会儿电视。然后按父母规定的时间上床睡觉。

  在父母眼里,我是一个温顺的孩子,我很听他们的话,从不违抗他们的命令,即使心里有委屈,我也尽量不表露出来。

  记得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父亲单位给他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新房子,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极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直挤住在一套不到20平方米的小屋里,虽然父母将房间一分为二地隔成了两个小间,但是我住的那个小间还兼作家里的客厅和饭厅。如果有客人来访,我就只好去父母房间呆着。我梦寐以求自己有个单独的房间。

  搬新居前,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布置我的小房间,我想将房间的墙刷成奶黄色,我想给自己的房间设计一个新颖别致的书桌和小书柜,我还画出了草图,书桌的抽屉是由一个个格子组成的,可以分门别类地放东西。书架是活动的,还可以拆卸和拼装。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爸爸妈妈,他们听了不耐烦地说:"你瞎操什么心啊,这些不用你管。"说着,看都没看就将我画的草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又伤心又委屈,房间是给我住的,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想法布置?但是我没敢说出来。这是我惟一的一次设计,它花了我几个晚上的时间。

  在父母眼里,我的那些构思、设计根本就是胡闹,是小孩子的把戏,不值一提。那次受了打击后,我再也不愿多动脑子了。因为我得不到支持,得不到肯定, 反而遭到嘲笑和训斥。我成了一个只埋头读书、没有好奇心、没有想像力、没有创造冲动的循规蹈矩的"乖孩子"。

  我很刻苦(因为我没有别的爱好),但学习成绩平平,最差的一门课是物理。物理需要想像力,而我好像偏偏缺少的就是想像力,我不知道是自己天生愚笨,还是因为有其他什么原因,我的物理考试从没及格过,连老师都为我着急,还专门帮我单独补了一段时间课,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后来我自己也没信心了,也许我就不是学物理的料。

  而且我还有一个毛病,对机械类的东西本能地反感,一接触到齿轮、轴、传动、力这些字眼,我的眼睛就会条件反射似地躲开,有时甚至会有恶心想呕吐的感觉。开始我没在意,后来这个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我不但学物理时躲避这些字眼,而且学数学、几何时,碰到可以联想到这些字眼的概念、题目也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恐惧。

  一天,我从电视台一个谈话节目里知道,有一种病叫"强迫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强迫症。这成了我一块心病,却又无法向人诉说。听说得强迫症的人都有发病的起因,有的人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有的人是因为受到了伤害,而且这种刺激和伤害往往都发生在童年。

  我仔细回忆自己的童年,我想找到这个毛病的病根,开始,我一无所获。我的童年虽说不是快乐的,但似乎过得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让我很受刺激的事。

  记忆的闸门是在一天下午被一个物件撞开的,那是戴在老师手腕上的一只镀金的手表。那天上课时,我无意间看见了戴在语文老师手上的手表,心里顿时激灵了一下,一件往事慢慢从记忆深处浮上来,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后来我才明白,这件事之所以一直没被我想起来,一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3岁多的孩子;二是潜意识里,我也许一直在拒绝回忆起那件事,所以当我展开回忆时便本能地跳过了那件往事。

  那件事发生在我3岁那年。对于一个3岁多的小男孩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神奇的。看汽车在街上跑来跑去,我会想,它为什么会跑呢,它吃什么呢?看电扇转动着送出阵阵凉风,我会想,它为什么会转呢?为什么转出来的是凉风而不是热风?按一下电视机的开关,里面就会出现图像,画面上的人不但能走能跑还会说话,是谁在指挥他们呢?总之,那个时候的我,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

  有时我会好奇地蹲在汽车旁边,想看它肚子饿了吃什么。有时我会好奇地拿手去触摸电视屏幕上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有冷或者热的感觉。我还发现,电扇之所以会转,电视之所以有画面有声音,是因为有一根神奇的线连着它。因为有一天我曾经实验过,我将电线开关拔了后,电视就全黑了。妈妈看见了,满脸惊慌地跑过来,她大声地喝斥我,打我的手,说动开关会死人的。那时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但知道那一定很可怕,要不妈妈不会这么惊慌这么害怕。

  但是我总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天,爸爸上班去了,将手表遗忘在客厅的茶几上。那是一块镀金的手表,是妈妈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我好奇地拿起来左瞧右瞧,发现里面有一根针在"嘀嘀哒哒"地走动着。它为什么会走动呢?它"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呢?我很想知道里面的奥秘。

  我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工具箱,里面有锤子、扳手、改锥等工具,我不知道用什么工具才能将这块手表打开,拿扳手试了试,不行,又用改锥试了试,还是也不行。我拿起锤子敲了敲表壳,没想到表壳一下就裂开了,露出了表盘上的针,我很高兴,我想做一个试验:将针拿下来,看它还会不会有那种"嘀嘀哒哒"的响声。整个上午,我都陶醉在拆表的快乐里。

  中午爸爸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了摊开在茶几上被我拆得七零八落的手表,他气得脸色煞白地冲过来,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拎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顺手抓起一根皮带,一边骂着"败家子",一边狠狠地抽打我,我疼得哇哇大叫,抱着头在地上乱滚。他一直到打累了才罢手。

  那时,我已疼得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我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背、手臂、臀部、腿像被按在火里烧一样地疼。爸爸扔下皮带声色俱厉地说:"记住,以后再敢乱动东西,小心我砍断你的手。"

  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了,见我遍体鳞伤,她惊呆了。得知我是因为拆表挨了打,她也开始责骂我,她一边给我身上涂紫药水一边告诫说:"以后不要乱动家里的东西,再乱动,你爸爸会打死你的。"

  那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无论侧身还是平躺,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一直到下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迷迷糊糊中,我梦见父亲恶狠狠地拿着一根鞭子在背后追我,我拼命地跑啊跑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悬崖边,再也无路可走了,脚下是黑乎乎的看不到底的深渊。我吓得大汗淋淋地从噩梦中惊醒。

  这个可怕的情景后来曾反复出现在我梦中,每一次我都吓得大喊大叫地从梦中惊醒。

  那是我受到的最严厉的一次惩罚。我知道了惩罚的滋味,也知道了如果干了父母不高兴的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深地加重了我的这种恐惧。

  那时我已经上小学了,好像是上二年级。有天晚上我在灯下做作业时,台灯突然不亮了。妈妈过来看了看,说是灯泡坏了,她拿来一个新灯泡换上了,并随手将坏了的灯泡扔在垃圾桶里。我心想,灯泡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亮了呢?我一边做着作业,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做完作业,我悄悄在垃圾桶里找出了那只坏了的灯泡,我将它放在灯下仔细观察,发现是里面的钨丝断了。如果将断了的钨丝重新接上,这只灯泡还会不会亮呢?如果能亮,就不用买新灯泡了。

  带着好奇和疑问,我拿着那只废灯泡左看右看,希望找到一个能打开灯泡的方法,结果一无所获。后来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在灯泡表面打一个孔。记得有一次曾在电视里看过制作玻璃器皿的过程,在一定的温度下,玻璃会软化,在软化的玻璃上钻一个孔是可以做到的。我为自己的这个设想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就进行试验。

  我沉醉在自己的设想里,丝毫没发现父亲进了房间。他见我没睡觉,手里把玩着那只废灯泡,很不高兴地说:"一只废灯泡有什么好看的,快睡觉!"

  我激动地举着那只灯泡。对他说:"爸,我想了一个办法,说不定能把这个灯泡修好。"

  "什么,你能修灯泡?别白日做梦了。"他将嘴角朝一边扯了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兴奋地告诉他说:"只要在灯泡上打个孔,将里面的钨丝重新接上就行,我已经想出了打孔的办法。"

  爸爸的眉头拧成了一座山,他说:"不要尽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好不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学习成绩好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他从我手里夺过那只废灯泡,重重地扔进了垃圾桶。我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从那以后,我对家里的东西不敢碰不敢摸,我不敢有好奇,不敢问"为什么",我成了一个循规蹈矩、听话的"乖孩子"。

  当记忆之门被那只镀金的手表撞开后,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对机械类的东西本能地反感,为什么只要一接触到齿轮、轴、传动、力这些字眼,我的眼睛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躲开,为什么只要碰到能联想起这些字眼的概念、题目,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恐惧。3岁那年的那次严厉的惩罚,已在我心里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抚平的伤痛,表面看起来,这个伤痛似乎沉睡着,其实它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身上出现,只是我自己一直未意识到罢了。

  我的循规蹈矩,畏缩不前;我思想的懒惰,想像力的贫乏;我的动手能力差这些显而易见的缺点,无一不是那个伤痛留下的阴影和后遗症。

  父母对我一直寄托着很高的期望,他们希望我成才,希望我出人头地,可是他们却在无意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当我很小的时候,当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的时候,他们简单粗暴地关闭了几乎所有的通向这个世界的"窗户",在不自觉中扼杀了我的好奇心。当一个人对周围的一切缺乏好奇心时,他怎么可能会有想像力?

  跟同龄人相比,我常常觉得自己很笨、很没本事,并因此而自卑。我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如何在社会立足。除了学习,我没有任何爱好和特长。对此,我父母并不以为然,拿他们的话说:"素质有什么用,高考看的是分数不是你的素质。"

  他们的话也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心里仍然很恐慌,因为我知道素质对于一个人未来的发展有多重要。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越是明白这个道理我就越为自己的未来忧虑。

  这种忧虑一直困扰着我,甚至影响到了我的学习成绩,我已经上高一了,我对自己的未来缺少信心,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郜军的来信在"成长的烦恼"栏目登出后,在读者中引起很大反响,并由此引发了一场讨论,参与讨论的有学生,也有家长和老师。在那些讨论稿中,笔者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教师讲述的一个故事:

  有一次,她在国外一所幼儿园参观时,看到一个孩子用绿色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东西。她问孩子:"你画的是什么?"孩子回答:"太阳。"

  她正想纠正孩子的错误,告诉他太阳不是绿色的,太阳应该是金黄色的,孩子的老师走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孩子的画,赞赏地说:"嗯,不错,画得好极了!"然后摸了摸孩子的头就走开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孩子明明画错了,老师为什么不纠正他,反而肯定他,表扬他,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事后她问那位老师:"他用绿颜色画太阳,你怎么不纠正呢?"那位老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纠正他呢?也许那是孩子心里的太阳。"

  孩子的创新求异难免伴随着幼稚和犯错误。这使得一部分成年人常常产生错觉,并会在言语上、行动上,不自觉地压抑甚至扼杀孩子创造的萌芽,对他们的异想天开或一笑置之或随意地加以嘲笑。其实孩子不断"犯错"的过程,就是不断改正错误、完善想像的过程,作为他们的家长或者老师,不应拿着剪子按照自己的判断标准去修剪,而应该多给孩子创造"犯错"的条件和机会,当他们的好奇心和想像力冒出来后,要及时浇水、上肥、给足阳光,让它茁壮成长。

  儿童心理学专家指出:凡是因好奇心而受到奖励的孩子,都愿意继续进行某种试验和探索,这既有助于培养孩子的创造性思维能力,又能增强孩子的自信心。

  因为,创造往往萌发于对某一事件或现象的好奇。对于孩子来说,好奇既是天性也是一种十分可贵的心理素质。因为好奇,孩子就会有探索周围事物的兴趣,并在探索活动中丰富和积累知识经验,发展创造性思维能力。

  呵护孩子的好奇心,让他们自由地从事他们喜爱的活动。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想像力和创造力,这种想像力和创造力将使他们享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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