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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發】我不原諒——一個90後對中國教育的批評和反思

51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0
這句話並非某愛原創,而是他引用一個叫喬治?薩維爾的劇作家的,看來他也喜歡引用啊。
有人覺得學習就是學知識學技能,而要這麼說的話,中國學生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大可鶴立雞群笑傲江湖。咱不就經常譏笑外國學生數學差乘除法都算不對嘛。但笑完了就開始納悶兒,為啥咱這麼努力將來卻只能給那幫在我們已經做過幾百道雲裏霧裏的函數題時連算三位數加法都要用計算器的外國低能兒打工。難道咱白學了?
啊,可不白學了。
你做的那堆題電腦也能做,而且做得更好;你背的那《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教科書》,無非相當於在Word上按下保存鍵。按個鍵花好幾年,讓你打工就不錯了。
你應當學的絕對不是這些,道理很簡單,這都是機器幹的事兒,犯不着學。而你又有啥資格笑話外國學生?是想說明你能和機器媲美麼?這就好比你把一奧迪給改裝成了掏糞車,邊掏還邊笑話旁邊的敞篷法拉利:你這敞篷車掏不了糞喲!
法拉利是拉美女兜風的,奧迪是接領導上班的,人長個腦袋是為了思考的。教育的目的不是讓人變成機器,而是要去點燃人腦的獨特價值,引導出學生想像、批判、創造的能力。這些才是「剩下的東西」。當然,中國學生基本上沒剩下什麼東西。
前面說的怪裏怪氣的教學方法煞是稀奇,咱中國老師去外國調研之後也為之驚嘆,接着腦子就開始發熱,說要痛心疾首改換教學方法。您又不得要領了,重要的並不是方法,而是—
而問及美國的校長和老師時,他們無一例外地認為,教育方法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關於教學方法的價值觀問題。68
而是您覺得什麼叫學習。如果對這事兒的認識都擰巴着呢,那您改變教育方法難度就相當於讓一個截了左肢的人用左手寫字。
因為價值觀相反,所以咱和外國的教學方法自然相差十萬八千里:咱上課老師講學生記,他們上課學生說老師在旁邊兒乾瞪眼;咱寫作業最後要得出老師想要的答案,他們寫作業要絞盡腦汁琢磨老師想不到的結論……
咱教育的兩樣必需品—死記硬背+標準答案,正好是外國人最看不慣的。
一位高中教師對我說:「只有老師創造性工作,才會開啟學生的智慧,才會培養出有創造性的學生。」他痛恨只抄筆記的學習方法,死記硬背不會使人更聰明。他給學生的測試題每次總會有一個不知結果的問題。69
在此還要告訴大家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不僅數學,就連英語你都比美國學生強!
幼兒園的孩子塗鴉時,美國老師很少強調不要將顏色塗到線外等限制規定。就連單詞拼寫老師也不會強調「正確拼法」,比如小學生考試時把「water」寫成「wate」也算對;「love」這個詞,學生可能會拼成「lov」 、「luv」、「luve」,也都可以。一位老師告訴作者她上三年級到學校後情緒很不好,因為她覺得老師太差勁了,竟然說「love」只有一種拼寫方式。70
各位肯定已經張牙舞爪欣喜若狂心急火燎奔走相告了。你隨便找個學生問問,誰三年級了還不會拼「love」啊(都等着用呢)。倘若你某次考試拼錯了,老師則會勃然大怒:「都教多少次了!這麼簡單一詞兒你都拼不對!因為這個丟分多可惜!趕緊給我抄50遍!!!」這樣學出來的人成績能差麼?美國「教育考試服務公司」(ETS)就曾經嫌中國學生托福分數太高了,懷疑他們造假71(不得不承認美國人十分了解我國國情)。
要怪就怪他們無知,不知道咱都怎麼背的。他們無法理解世上有人如此熱衷於背書,背書不僅浪費時間還有損智商,背它幹嘛呢?
下面這個例子更為驚悚。
1968年美國內華達州一位叫伊迪絲的3歲小女孩告訴媽媽:幼兒園的老師教會了她認識「O」,這位母親一邊表揚女兒,一邊把幼兒園告上了法庭。理由是幼兒園剝奪了伊迪絲的想像,因為她的女兒在認識「O」之前,能把「O」說成蘋果,太陽、足球、鳥蛋之類的圓形東西,然而自從認識了26個字母,伊迪絲便失去了這種能力。她要求該幼兒園賠償伊迪絲精神傷殘費1000萬美元。72
三個月後,法院判伊迪絲勝訴。我猜她女兒以後看到O想的就是10,000,000。據說這件事讓很多幼兒園不敢教字母了。
我倒想起小學時,老師常常諄諄教導我們:啊!你看那中國地圖,像什麼?像個大公雞,大公雞!母雞都不行,必須是公雞。
上面兩個例子都源自美國。中國教育是不是是世界上最糟的教育尚有待考證,但美國教育是最好的應該沒跑,而從「大公雞」和「大公雞」「字母O」兩件事兒倒是能窺得兩國教育各自的內涵。一個看重知識技能,另一個則注重想像創造;一個讓人變成機器,另一個則要去發揮人腦的獨特價值。因此一個強調死記硬背和「標準答案式思維」,另一個則強調的是—
扯半天終於要扯到這詞兒了—
批判性思維。
 
  想像力只能模仿。批判的精神才能創造。
—王爾德
說想像力只能模仿這不是拆我台麼。
美國高中教育的四個目標第一條就是「通過語言教學,幫助所有學生培養批判性思考能力。」73
批判性思維原名critical thinking,其含義並不像看起來那麼二,不是說讓學生都跟穆里尼奧似的看誰都不順眼,也不是變成李敖見人就罵。它只是說要讓學生變成自己,去主動地思考,它只是讓你碰到啥事兒都自己一句,What do you think?
這critical thinking乃美國教育之核心,是它最初的受精卵。之後的教學方法、課程設置,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這兒分裂出來的。老師為什麼不讓學生背書,不給作業設置標答,甚是故意避免「正確答案」?就是為了不讓學生丟掉批判的精神。學校開設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課讓學生讀那麼多閒書,有什麼用啊?的確沒用,但這些沒用的東西最能培養批判性思維了,所以美國從小學到大學都重視人文學科,所以最頂尖的大學生學的都是文史哲。
而哈佛大學的標誌可謂是批判性思維精髓之體現:三本書—兩本朝上打開,一本朝下蓋着。
它是想告訴學生,書中儘管有知識和思想,但也會有謬誤。若要想追求「真理」,那就應當質疑,質疑一切。
若你不會質疑,只會服從,還談什麼創造呢?
而批判性思維從根本上說就是標準答案式思維的對立,二者干的整好是相反的事兒。
(對咯,關於哈佛大學的圖書館我國網上有兩個荒誕的傳說……不過先不說它)。
這倒不是說美國考試沒答案你可以隨便寫,一加一可以等於三。SAT也考數學—不過人家只考巨基礎的東西(要不咋那麼多滿分的呢),你只要會最基本方法就得了。而考試和批判並不矛盾,SAT里就專門有一塊兒叫做「批判性閱讀」。至於寫作,則是全面考驗學生的想像創造的功力。瞧這作文題目,多飄逸:
Should modern society be criticized for being materialistic?
當代社會的物慾橫流應當被批判嗎?
Can knowledge be a burden rather than a benefit?
知識的弊會不會大於利?
Are there benefits to be gained from avoiding the use of modern technology, even when using it would make life easier?
雖然現代科學技術把生活變得更簡單,但如果不使用會不會有好處?74
這些題後第一條要求都是「請在文章中論述你自己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
大學錄取學生不光看SAT成績,好多學校還有「自主招生」考試,這些考試的作文題更浪:
誰是你們這代的代言人?他或她傳達了什麼信息?你同意嗎?為什麼?(西北大學)
開車進芝加哥市區,從甘迺迪高速公路上能看到一個表現著名的芝加哥特徵的建築壁飾。如果你可以在這座建築物的牆上畫任何東西,你將畫什麼,為什麼?(芝加哥大學)75
一看這題目,你就知道學生寫作根本就沒固定套路可尋,不像中國考試,「請以『誠實』為題」,大家都會說「啊,誠實,讓生活更美好」如此雲雲,你坐那一邊寫一邊想到周圍所有人跟都在跟你寫一樣的話,煞是無趣。
再看法國「高考」作文題,更是開放:
L'art peut-il se passer de règles ?
藝術創作能不能沒有規則?(這竟然是個理科題)
La recherche de la vérité peut-elle être désintéressée ?
真理的追尋是否讓人覺得無味? 76
(我覺得是,因為王爾德說了,多於一人相信時,真理便不再是真理。)
52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1
這些題目考的,不都是你的主動思維能力麼?
它考的是你在多大程度上是個完整的人,考是你的腦袋在多大程度上是個有價值的人腦。
 
一個人接受教育,因為他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修鞋的或者釘釘子的。
—威廉?錢寧
 
你接受教育,因為你的大腦會獨立思考,而不是因為它會背書。所謂學習,不過是去發揮人腦的獨特價值,引導學生的想像力、創造力、批判性思考的能力而已。
在中國上了十幾年學了,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批判性思考」這詞兒。
這就叫「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3.?什麼學生的權利,人的權利而已
接下來,咱要瞧瞧外國的老師家長是怎麼對待學生的。
接下來,希望您先記住一句話,一句俗得跟UGG似的話。
 
眾人生來平等。
—馬丁?路德?金
 
咱中國這些苦命學生們,整日都要在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巨大心理壓力下苟且偷生,而這壓力有一半要拜敬愛的老師們所賜。中國的老師,常年擺出一副債主范兒,沒完沒了地催命似的叨咕考試分數讓人努力學習,就跟我們上輩子欠他錢似的。
於是有老師就把此風俗帶到外國,沒想卻遭當頭棒喝:
筆者在耶魯當助教已有幾年,有一次判學生的期中考試,近一半的學生都拿了90分以上。可有一位實在不像話,我怎麼高抬貴手,也只能給他62分。在他卷子後面的批語中,我這樣寫道:「你似乎並不理解你所討論的問題,你需要稍微用功一些。」不想教授看後立即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我的評語無法讓人接受……「這種批語是在侮辱學生。你可以說他哪裏錯了,你的打分也無可非議。但你不能說人家不懂、不用功。」77
擱中國這是一句再溫柔不過的話了,能用如此「禮貌用語」批評學生的老師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幾個。
後來我才琢磨明白,中國的師生關係實質上就是老闆員工關係—一個催命一個拼命。老師自覺比學生高一頭,於是可以隨意發號施令,看誰學習不努力便叫過來,倆眼一瞪臉一拉,抄出卷子就喊道:「你自己看看這卷子,答的什麼東西?看××的卷子,寫得多好,人家90分你才60,這就是差距!我看你啊,現在的狀態就一個字,浮!」此時那同學一股陰氣從直腸往上浮,今晚必做惡夢。
而外國的景象和中國相比,差別甚大。
在日本的小學裏,充分尊重孩子的私隱權,考試成績不被公開,也沒有排序,因而也就沒有了學生之間的高下優劣之分。78
在美國學校里,學生的家庭情況、學習成績、考試情況都屬於私隱。老師按分數排名次,張貼考試成績,甚至按學生成績將參加家長會的家長依次排座位等是不可思議的,也是犯法的。
(外國老師)不鼓勵競爭,老師很少將學生橫向作比較,而是鼓勵學生樹立自信心。這次考試比上次好,老師就應表揚學生,而不會將這個學生與另外一個或其他學生相比,「看,某某學習多棒,你要向他學習!」因為每個孩子都很特殊、特別,沒有可比性。79
和國內不同的是考試成績是學生的私隱,不公開,不排隊。老師在發放試卷時把必須有成績的一面反放到學生桌上。80
首先,他們從來不會用「看看×××,再看看你」或者「有些同學……有些同學……」這樣的句式,更不會明目張膽地把分數排名跟大字報似的貼出來。但凡有老師敢這樣你可以立馬給拎派出所去(中國有這條法律多好,想想都覺得爽)。
美國不像中國,是沒有老師會主動來督促、告誡你的,沒有老師來督促你努力學習,一定得拿A,他們的觀念是讀不讀大學、讀什麼大學是學生自己的選擇,更不會鼓勵競爭,一定要選難度大的課程等。除非家長或學生主動諮詢,告訴老師自己的「宏偉志向」,老師在幫助選課時才會提供相應的指導和建議。81
其次,更不會有人跟長舌婦似的整天催你學習,不會有人動不動拿分數嚇唬你,不會有人跟變色龍似的給你的臉色隨考試分數波動變化……
啊,敬愛的中國老師們!咱先不說別的,您要能像外國老師這樣有點人道主義精神,別把學生逼得白天痛不欲生晚上做惡夢,我們就燒高香了……
老師又該說了,你懂個屁,不逼你我吃什麼啊!
這倒是,外國老師不拿分數評判,學校也不拿它評判老師。
初中校長說,他們評價老師的辦法就是校長聽課。「那學生的分數不作為考核老師的依據?」我問,他說:因為一個班裏學生智力不一樣,並且有的學生願學,有的學生不願學,學生的成績只有學生自己負責,不能讓老師去負責。
當我問(美國一位中學老師)學生成績作不作為考核老師的依據?他很吃驚地聳聳肩膀說:「那太不公平了!學生的智力水平不一樣,成長的環境不一樣,基礎不一樣,用學生的分數去考核老師這太不公平!」她又補充一句:「學生的分數只有學生自己負責。」 82
對其他方面,外國老師也基本都是「你愛咋着咋着」。比如最讓咱憋屈的早戀和校服。
美國學校沒有早戀這個概念,許多美國學生在初中就開始約會了,到了高中談戀愛在許多美國學生家長和老師看來是高中正常社交生活的一部分,課間在學校走廊里男女學生親密牽手、摟抱和接吻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83
凱瑞?克拉克教授說,異性相吸是生理特性,如果刻意迴避反而會造成麻煩,不如讓一切順其自然,這樣大家會在學習和生活中得到彼此的幫助。84
原來我們班有一對同學在樓道里親熱不慎被攝像頭拍下,老師發現後激動不已,竟到班會上抖摟這事兒。其實我明白,他那是嫉妒。
在美國的公立高中,你可以看到最流行的服飾和髮型,有的穿着超短裙,有的戴着大耳環,很多女學生的穿着就像模特走場。85
不知他們是不是都遵從了王爾德同學的這句話:「注意穿着打扮是十分必要的。而擁有生活的目標卻並非如此。」
(和外國學生交流時)他們問的最多的是「中國的學生穿不穿校服」。當我說大部分學校、大多時間學生穿校服時,他們給出了驚訝的表情。我明知故問他們穿不穿,其實他們五顏六色的衣服早就給出了答案。「不穿!」他們高興地說,「穿校服不舒服,沒個性、不自由。如果穿校服的話,大家會坐立不安早盼望放學。再說法律不允許強迫未成年人做不願意做的事。」
 嘿,要是中國有這條法律,那整個中國教育馬上死翹翹,我也犯不着費勁巴拉寫這書了。
我接着問「那學生之間會不會互相攀比?」他們說,穿衣服是自己的事,願意穿什麼穿什麼。86
然後老師又該發火了。傻孩子,我們管你那都是為你好哇!為了你將來能上北大清華,能出人頭地,你咋這麼不懂事兒!
也不知誰不懂事兒。
毫無疑問,美國人都追求幸福完美的人生,但他們並不認為上大學和幸福人生有直接必然的聯繫。作為老師,有職責發覺他們的潛力材質,鼓勵他們樹立人生的目標,但沒有讓學生都上大學的責任和義務。如果我把中國老師的好心用到美國課堂上,成天苦口婆心地勸告我的學生努力學習、爭取上大學,輕則學生家長會認為我這老師神經兮兮,重則指控你企圖影響其子女的價值觀,干涉他們的自由選擇。老師無權將自己的意志加給學生,上不上大學,上什麼大學,都是學生自己的選擇。87
什麼叫「好」您明白麼?貌似沒有哪個字典里把「好」定義為「上北大清華,能出人頭地」。外國老師從來不會要求學生非得往名牌大學奔:每個人想法不一樣,我要天天管這管那的不是害了你麼?
而無論你上啥學校,都是「好學生」 。
美國人也沒有「高考狀元」之類的概念,學校和社會都不會宣傳炒作,所有上大學的學生都是學校的驕傲。我們學校在大學錄取季節在路邊豎起大牌子告訴人們「我們的學生去了這些大學!」小牌牌插在馬路邊上,有好幾百個,從附近的社區大學、州立大學到一流名校都混在一起。88
我想起我剛上××附中的時候就聽說這所偉大的學校有着一個高尚的口號:「今天,我為××附中而驕傲;明天,××附中為我而自豪!」額滴娘喲,這口號忒感人了,聽得小生熱血沸騰熱淚盈眶。結果到畢業時候,最後一次走進校園眼瞅着那宣傳欄光榮榜一塊兒霸氣的紅布上赫然寫着的是考進北大清華的「高材生」,校門口還擺着新出爐狀元的巨型大頭貼時,才明白過來,××附中只會為這些人而自豪。
其實這差別主要還是因為中國老師太自負,以為自己是上帝,全知全能,有責任拯救你們這些迷途的羔羊。凡是他們認為對的,只要你有不一樣的想法就須不擇手段地給你糾正過來。
咱可以從外國老師平日對待學生的方式看看誰是上帝。
在學校里經常看到老師或站或坐的不同姿態,一位老師竟然跪在那裏輔導學生。這些在中國肯定不會發生,因為我們講究師道尊嚴。
下課時,教師會站在門內讓學生先走,樓道里,學生會側身給學生讓路。89
澳洲的南克奧雷中學還安排了學生和我們一起參觀。在參觀途中,校長主動和見到的每一個孩子打招呼,還親切地撫摸他們的頭。孩子們也十分友好直呼胡校長的大名。校長說,這是他們的規矩—教師必須主動和孩子們打招呼。90
我只記得從小學開始,校規里就要求學生見到老師要主動問好,行什麼注目禮少先隊員行隊禮。
課上,一位女生不知何故與老師爭吵起來,還把書摔到地上了,老師只是彎腰撿起書,聳聳肩說:「I』m sorry.」91
我從來沒有聽中國任何一個老師說過「對不起」這仨字兒,從來沒有。想讓中國老師跟學生說聲對不起,哪怕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人都會用中文說「對不起」了,中國老師也不會。
這樣例子真太多了,只能揀幾個寫。反正我看了之後覺得相當驚悚:這老師跟我腦中「老師」的形象整好相反啊。他們才配得上「陽光下最光輝的職業」呢。
中國老師見到此景也感到驚悚,於是就問外國老師:
看到一位澳大利亞老師對學生特別慈愛,特別親切,於是我就問他為什麼對學生這麼好。他說「因為有他們才有我的工作,我想要繼續我的工作,所以,沒理由對他們不好。」說完朝我眨眨眼,一副不太理解的樣子。92
老師跟學生的關係,說白了就是售貨員跟顧客的關係。再誇張點兒,顧客是上帝,老師應當感謝學生才是。一旦搞懂這個,就不難理解外國老師為什麼對學生這麼好了,也能明白老師為什麼不管學生努不努力談不談戀愛上什麼大學了。
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兒,你有什麼資格管呢?
中國的老師們下次痛斥學生「你現在狀態就是浮」或者把熱戀的情侶叫到辦公室一本正經地說「你們是學生,主要任務是學習」之前,也應該先琢磨一下這個問題。
53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1
近年來網上有兩條關於哈佛大學圖書館神奇的傳說:第一條說它牆上貼着20條振聾發聵的訓言,以咆哮的語氣督促學生努力學習。於是很多學生都對其頂禮膜拜,時常拿出來激勵自己。第二條則是一張「哈佛圖書館自習室凌晨4點的景象」的圖片,圖片中自習室人滿為患,全然不像是凌晨4點,大家都在專心致志地學習。看到這幅圖片的我們如遭當頭一棒,立刻心生愧疚,隨即迅速關上電腦打開練習冊做題。
後來我才知道,第一個傳說的實際情況是這樣的:此訓言自2007年起開始在網上流傳,且先有中文版,之後才被蹩腳地翻譯成英文。後來有人覺得這英文實在忒爛,就給哈佛圖書館管理員寫信問是不是搞錯了,沒想到真搞錯了,那管理員回信說:「我們哈佛大學裏的各家圖書館(哈佛有70多個圖書館)都沒有這類『訓言』 ……」93
這20條勸學訓言只不過是中文意思套上了英文單詞,中國人的觀念套上了外國大學的馬甲。
至於第二條則更為荒誕。您上哈佛大學圖書館網站就會發現,它們都晚上12點打烊。
 
中國學生那巨大心理壓力的另一半,則是拜親愛的家長所賜。
若說老師像債主,那家長簡直就是債主,她生你養你相當於投資,自此你自動欠她一屁股債,以後就慢慢兒還吧。而還債的方式,就是「聽爹媽的話」。從上什麼大學選什麼專業,到找什麼工作娶什麼老婆,都要他們說了算。古代父母尚是包辦婚姻,現在家長則更進一步,要包辦你終生。
我發現怎麼外國人啥都跟中國反着來,這家長的作風也是。
法國的孩子上大學選擇什麼專業,完全由他們自己決定,家長甚至故意不參與意見,讓孩子在決定的過程中自己教育自己。筆者的一位朋友說:「是他選擇自己的未來,當然要他自己拿主意,如果他想聽我的意見,他會問我。他們完全自信能決定自己的事。」我再去問同學,他們許多是從別的專業改學新聞的,一個叫安娜的女生說:「我喜歡自己選擇、決定,並承受自己的判斷結果,如果凡事都聽父母的,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成人呢?」94
其實中國孩子也不想聽父母的,無奈父母有債主身份,你不得不聽。
安妮是一個18歲、讀12年級(相當於國內的高三)的女孩子,按照慣例,明年她就要上大學了,目前正是積極地申請大學的時候。但是她卻一臉輕鬆地告訴我,「明年我不準備上大學,我要去英國旅遊、住一年。」我問她:「父母同意嗎?」她回答說,「他們很支持,還給我出飛機票錢呢。我住在一個親戚家裏,不用租房子,生活費我自己打工掙。趁現在年輕,我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95
外國有很多學生都有這種陋習,就是上完高中不上大學,先旅遊一年,玩兒個痛快再說。家長一般二話不說,把錢湊夠給孩子就完事兒。
這也忒不負責任了!
可能是美國父母從小就把孩子當成獨立的個體的緣故,美國學生很小就開始自己為自己做決定。父母也許不會贊成孩子的決定,但是也不會把孩子的行為與自己的面子聯繫在一起,更不會生硬地干涉。我與一個美國老師深入地交流過這個問題。她有一個讀大學的兒子,她一直希望兒子能夠讀個好大學,起碼應該是4年制大學,但是兒子最後卻讀了一個2年制的社區學院。我問她會不會覺得很丟面子,她一臉奇怪的表情,「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承擔自己的未來。我能給他的只是建議,這和面子有什麼關係?」96
要是中國的孩子上了不濟的大學,他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在單位都沒臉見人,回家則要痛罵「媽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談到人生目標時,學生可以一起討論。有人會告訴你:「我將來想當汽車修理工」、「我想當橄欖球手」、「我想去非洲幫助窮人」、「我想到中國去教英語和當傳教士」等等,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例子。美國學生的理想較為單純,功利色彩要少得多,家長一般也會更尊重孩子的興趣和選擇。97
我的房東Kick先生告訴我,他的小兒子自己選擇了學中文,將來準備到中國生活。我問他了解中國嗎?在中國有熟人嗎?支持孩子到遙遠的中國嗎?他笑笑說:「這隻有孩子才能決定。這麼重大的事關係孩子一生,怎麼能他自己做主?」Kick先生看出了我的疑惑,輕鬆地說:「生活是孩子自己的事情,當然由他自己決定。」Kick先生說平時什麼事兒都要和兒子討論,連買個玩具都要和孩子商量。98
擱中國家長,這事兒簡直看不下去:明天去中國,後天他要去非洲咋整!你這樣兒當爹的不毀了他麼?趕緊讓你兒子上個名牌兒大學,找個穩定工作,多好!
多好?
我的一位同事,兩個兒子,老大從小很獨立,高中畢業自己決定不讀大學,先工作。老二去年被著名的私立大學西北大學錄取了。她在談到兩個兒子時沒有厚此薄彼,而是說他都為他們感到驕傲,他們都很努力去生活、去學習,只是開玩笑說老大替她省了不少錢。99
我曾詢問馬上報考大學的Taylor,理想的大學是哪一個?哈佛?耶魯?或者其他有名的大學?她告訴我們,現在還沒有打算。對此,在場的她的爸爸文斯先生也沒有表示出特別的表情,給我們的感覺好像是這件事重要麼?這讓我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在他們看來,考什麼大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人生更幸福。100
外國家長管孩子的方式就是什麼都不管。好,或者不好,不是你說了算,所以你不能替孩子選擇什麼。要想對孩子好,唯一的方式就是別總想着怎麼讓他好。
把中國老師和家長同外國的做個對比,就能發現這倆簡直是天壤之別。倒不是說中國人都成心害孩子,誰都是為了孩子,但咱的想法往往很離奇:我活得比你長,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我知道什麼是叫好,你才活幾年啊懂個啥?反正聽我的沒錯兒!
他們總覺得自己比孩子高一等,於是便有權利替你做決定。
若說外國的老師和家長有什麼不同,無非是他們把學生當做一個地位平等的人。
經常有中國老師到外國考察教育時大驚失色,說什麼「外國學生太自由了,他們總是擁有特別多的權利」諸如此類。
他們無非是可以自己決定穿什麼衣服,上什麼大學而已。
他們無非是不會整天跟狗一樣被老師家長拎着走而已。
這不叫「學生的權利」。這只是人的權利。
 
就像一開始說的吃飯之事,這事兒其實非常正常。反過來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每天都餵你吃飯,逼你吃這個吃那個的,正常麼?
不正常吧。
如果孩子沒有權利餵你吃飯,那你又有什麼權利餵孩子吃飯?
是吧?
如果你把他當人看的話。
 
以上這些說的都是別的國家的好,在此還有兩點要說一下。一是這裏面所說的「外國」指的大多是美國啦英國啦德國啦等等。這些國家教育水平之先進應該是公認的。二是「外國」的教育並不是「一無不是處」,也都有自己的問題,美國政府這麼多年來還一直使好大勁兒改革教育呢(都這麼好了還改,改什麼啊,知足常樂懂不?你看咱們中國多淡定)。不過瑕不掩瑜,就像即使瑪麗蓮?夢露有六根腳趾也無礙她的誘人,外國教育的問題並不能遮擋它的魅力。再說了,咱有句話咋說來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叨叨了這麼半天,這外國教育展也要「勝利閉幕」了。你看通過這一部分小生也獲得了新的體驗—用引述進行了寫作,而且發現此手法難度相當之大(怪不得本雅明寫到翹辮子還沒寫完呢)。別的不說,光搜集資料就是一番浩大的「project」……在此還要感謝一下諸位參展者,尤其感謝《感悟美國教育—齊魯名師美國行》的各位作者,這六十幾位老師在美國的家庭和學校里生活了近兩個月,可謂是給小生提供了熱乎乎的第一手資料啊,且有幾張圖片也是從他們那兒搞來的。同樣要感謝的還有《零距離美國課堂》《課堂深處的精彩—中外教育對比賞析》等書的作者。
當時小生翻這堆積如山的資料的時候,一邊兒翻一邊兒就流口水:哎喲!那兒的教育太好了,簡直就是天堂,基本每一樣兒都正好跟中國的相反,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因篇幅所限,小生也只能「展示」天堂的一小部分,展示外國教育的一個剪影。
但這些足以說明理想中的教育應當是什麼樣了。首先,教育的目的—如果有目的的話—是讓人成為他應當成為的人。天生我材必有用,而教育應該讓每個學生找到自己最適合幹的事,然後幫他朝那個方向前進。其次,教育應培養學生的想像力創造力和批判精神,它的功能是把人腦獨特的價值引導出來。最後,老師和家長必須平等對待學生,給他們充分的權利和自由。
當然,教育終究是個過於宏大寬泛的話題,要掰開揉碎說可以編幾套叢書了。但它牽扯的現實問題忒多,這使得那些玄乎的教育理論看起來總感覺跟青春期小女生的日記一樣顯得矯情而離奇,有點兒鑽牛角尖有點兒烏托邦不靠譜。但當您看到有很多國家擁有了先進的教育制度,把這些思想付諸實踐的時候,還有啥好解釋的呢?難道咱不應該跟他們學點兒嗎?
恕小生愚見,這並非主張「全盤西化」什麼的。這就好比西班牙拿世界盃冠軍了,中國隊還在亞洲區預選賽里被虐,有人建議咱得借鑑西班牙足球發展的經驗,並(天真地)盼望有朝一日中國足球水平也能趕上人家時,你至少不應該罵他「胳膊肘往外拐」。
後來我再想,外國的教育這麼美輪美奐這麼引人入勝這麼沉魚落雁羞花閉月,其實也沒啥高深不可告人的奧秘。
你看,它不過是讓每個人都能活成自己、把人腦的獨特價值引導出來,並給學生人的權利。
它沒什麼特別的,它無非是把學生當人看而已。
 
學生是人。
這好像不是白馬非馬的哲學問題,也不是黑貓白貓的政治問題。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但就是有好多人搞不明白這事兒。
54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2

「反對」中國教育
孔子這樣的大師和鬼穀子這樣的奇才在古代教育史上簡直數不勝數不勝枚舉,咱也能從他們身上窺得中國古代教育之美輪美奐之千姿百態。而古代流行的討論法則能將學生的內在能力引發出來,真是代表着教育的發展要求,代表着智慧的前進方向,代表着最廣大學生的根本利益。
「教」者,上行下效也。與英文education恰恰相反,中文的「教」強調的不是引導自身的能力,而是上行下效,說白了就是學別人,背別人寫的書走別人走的路。如此說來,現在的中國學生真是達到了教育的極致。
朱熹對於中國教育影響也甚遠。他不僅是死記硬背集大成者,更是教育墮落的始作俑者。自他這兒開始,中國教育就跟春晚一樣,一年不如一年。
以上這些全部加起來,不過只是教育問題的九牛一毛。從亂收費到行政化,從暴利行業到學術腐敗,要是都掰開揉碎了說,寫完這本書小生怕是都要滿頭白髮了。中國的教育簡直就如荷蘭的奶酪,千瘡百孔。
中國教育之瓶頸在於高考指揮棒,握着這根指揮棒的則是大學。大學之單一乃是整個教育體制之基石,若將此基石毀掉,我們學生便能上演一出「越獄」的好戲。這件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其實不難,就是層窗戶紙,真心想捅破無須忒費事兒。
 
It is only shallow people who do not judge by appearances. The mystery of the world is the visible, not the invisible.
—Oscar Wilde
只有膚淺的人才不以貌取人。世間的神秘在於可見之物,而非不可見之物。
—王爾德
 
王爾德這句話乍一看和主題沒啥關係,仔細一看,還是沒啥關係。一個東西你看得見它卻不知它是啥玩意兒,多神秘!
這其實是美國藝術評論家蘇珊?桑塔格在她那流芳百世的名篇《反對闡釋》開頭引用的王爾德的話(桑塔格也有個陋習,就是說個什麼都要引用一下王爾德的話)。
發表於1964年的《反對闡釋》不僅是評論史上劃時代的作品,更是藝術的一次涅槃。桑塔格在其中批判人們普遍持有的對待藝術品的態度,即試圖用一個所謂的「本質」來闡釋一件藝術品。這種闡釋,用她的話說,是「智力對藝術的復仇」。
但她遠不僅是「反對」了闡釋。在這篇不過數頁的文章中,桑塔格從古希臘洞窟繪畫說起,分析了「闡釋」的來龍去脈,並且提出了解決方法,即我們應當如何對待藝術品。尤其是整篇文章的最後一句話—In place of a hermeneutics we need an erotics of art(為取代藝術闡釋學,我們需要一門藝術色情學)—更是醍醐灌頂石破天驚,不知讓多少藝術家目瞪口呆自嘆不如,又不知讓多少文藝青年為之驚嘆頂禮膜拜。
寫到這兒我也無意再繼續「反對」中國教育了,前面說了那麼多已經夠「反對」的了。所以這反對要加「引號」。
除了「反對」,更應闡釋的是中國教育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又該怎麼辦。
1.?中國教育是怎麼擰巴的
Wondering what god had wrought when He made life so sad.
                     —On The Road
揣摩着上帝究竟做了什麼,竟讓生活如此悲哀。
—《在路上》
 
羨慕嫉妒恨過外國學生之後,你不免還要悲傷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質問上帝究竟做了什麼,竟讓我的生活如此悲哀?(比凱魯亞克悲哀多了,他都上哥倫比亞大學了還輟學。)然後又要把頭扭向一旁,哀嘆自己為什麼生在了中國沒有投胎到美國去。
問是問得好。在痛罵中國教育之後,我們得打一個問號:它咋就這麼不給力?
不過這哀嘆嚴格來說並不準確。你應哀嘆為什麼自己生在了這個時代的中國。
你應感嘆自己怎麼沒有早出生2000年,那樣你就可以在戰國時代做諸子的門徒然後跟他們天天嘮嗑然後周遊列國;或者你可以早生1000年,那樣便可以在書院穿着袍子慷慨激昂地站講台上跟志同道合的人討論某個不靠譜的觀點;哪怕早出生100年也好啊,那時你亦可於亂世中寄身在民國的大學,和同樣在喧囂中祈求心靈寧靜的學者們交流思想,而那些學者不會煞風景地三句不離學分績……
之前說了那麼多西方教育不免有崇洋之嫌,那現在就讓我們瞧瞧咱中國自己的教育,你會發現它也曾那麼璀璨奪目美不勝收,遠不是現在這般擰巴。它就好比一個女子,小時候是讓大叔垂涎的蘿莉,長大了也是迷倒眾人的妙齡少婦,但如今已成了一丑了吧唧的歐巴桑。你沒泡上年輕的她,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時。
過去老師動不動就對我們進行憶苦思甜的革命教育:過去我們如何如何,現在你們如何如何,於是你們必須得如何如何。那咱就也來個憶甜思苦,通過古人的記載追憶中國教育過去如何如何,再想想今天它如何如何,最後琢磨琢磨咱應該如何如何。
此景已然成追憶
要說中國啥事兒,第一個蹦出來的名字必須是孔子,教育也一樣。剛才說到蘇格拉底助產術的豐功偉績,但你在網上上搜「談話法」,人家先說的可是咱們的孔子哦。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夫子哂之。
「求!爾何如?」
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赤!爾何如?」
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
「點!爾何如?」
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論語?先進》
這篇看得我眼睛長繭的課文說的便是孔子「上課」的場景(現在老師用灌輸式教學讓學生學孔子的啟發式上課,真是分外幽默)。
一本《論語》翻開,滿篇都孔子和學生在聊天,從治國方法到詩詞音樂,從人生理想到處世準則,千奇百怪無所不聊。和孔子嘮嗑估計比和蘇格拉底嘮嗑更愉悅,因為蘇格拉底和大多數哲學家一樣,是同性戀,男同學估摸着一邊跟他探討「美之所以為美是否由於美」,一邊還要防着他勾魂的眼神。然而和孔子則不必,他不僅取向沒問題,而且大愛音樂,上課不用起立,但定要有銷魂琴聲相伴,高興了還要唱兩句(孔子若是生活在當今,肯定是一文藝青年,腳蹬馬丁靴身着花格衫,帶個耳機搖頭晃腦)。
孔子當年就明白,學生愛聊啥就聊啥,自己在旁邊當個服務員就行。不過服務員也不是好當的。現在老師上課和學生也有對話,不過大致都是這樣:「比喻的作用是什麼?」「形象生動!」簡直俗不可耐。孔子那對話可需要相當技術含量。
比如《衛靈公》中,孔子說:「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溫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聽到後故作矜持地說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路問孔老師君子是否也有窮困的時候,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側面提出了君子與小人兩種人有兩種對待窮困的不同態度。你看,你問他問題吧,他偏不告訴你「正確答案」,多傲嬌。這就是孔子發明的「扣兩端」法:從正反兩方面作出比較,然後讓學生去判斷。王爾德說:「有些作品很有耐性,很長時間都沒被人了解,因為它們回答了還沒有人提出過的問題。很久以後這些問題才會出現。」孔子的「扣兩端」就是這樣的作品,不僅能回答問題,更能讓學生悟出問題以外的道理:君子和小人之分別不在於窮不窮,而在於對待貧窮的態度 。
若說孔老師最膾炙人口的教育理念,就要數「因材施教」了(不過真是諷刺,此詞並非出自孔某原話,而是之後朱熹總結的。一會兒我們即將看到朱熹是如何毀掉中國教育的)。
不知為什麼,這四個字誰都會說,但沒人會做(大家基本上做到了其對立面,「因教施材」)。咱可以觀摩一下孔子咋做的:
《先進》中,子路問:「聞斯行諸?」
孔子答以:「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
冉有問: 「聞斯行諸?」
孔子則答以:「聞斯行之。」
子路和冉有問的問題是一樣的,而孔子的回答卻不一樣。這就有些奇怪了,所以公西華就問為什麼啊。孔子說,這是因為這兩個人不一樣,冉有的缺點是「退」,畏縮不前,偏於保守,「故進之」,教他遇事果斷進取;而子路的缺點卻相反,是「兼人」,也就是膽大好勝,性情急躁,「故退之」,告誡他凡事要慎重考慮,三思而行,不要魯莽輕率。 
同一個問題,對不同學生做出不同的回答,這就是「因材施教」。(而讓所有學生寫出同一個答案則是「因教施材」。真是正好相反。)
這樣教學生,能不受歡迎嗎?在《子罕》中弟子顏回就讚嘆孔老師說:「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都欲罷不能了,可見當時孔先生上課多麼有誘惑力(不知顏回取向有沒有問題)。現在的老師要是稍微有點兒孔子遺風,也不至於落得個「90%不合格」的尷尬下場。
話說孔子死後不少學生都主動守喪三年,「相向而哭,皆失聲……」子貢在老師去世時沒能及時趕回,自責不已,便獨自守了六年喪。
我們現在上學,要是哪天有老師病了或者有事兒來不了(尤其是數學老師),班裏定會洋溢着歡樂的節日氣息,同學們喜不自勝樂不可支,恨不得開香檳慶祝一番。
這樣教學生的不僅是孔子,先秦那堆諸子百家統統用討論法培養弟子,《孟子》《莊子》裏面全是對話,拿顯微鏡你也找不着一個讓學生坐那兒干聽干背的。我想孔子他們肯定不希望看到今天語文書《論語》篇後赫然寫着「背誦全文」。
咱不光有孔孟這些大牌兒,「偏門」大師同樣出彩兒。比如鬼穀子,後人稱之為「一代怪傑」,衛國之鬼才,兼顧數家學問,更是縱橫家鼻祖。他同樣精通教育,弟子不多卻個個聲名顯赫,降低學生數量提高學生質量,跟計劃生育似的。孫臏、龐涓、張儀、蘇秦皆出其門下。
鬼老師教學方法十分怪異。一天,他把孫臏和龐涓倆徒弟叫過來,給每人一把斧頭,讓他倆上山砍木柴,但是有個特殊要求:「木柴無煙,百擔有餘」,而且限制了時間:十天內必須完成「作業」。大徒弟龐涓沒多想,直接奔去噼里啪啦砍柴,每天累得如上高三,半夜都顧不得睡覺。二徒弟孫臏則不然,他不慌不忙地找了些榆木疙瘩放到窯洞裏,點火燒成木炭,然後砍一根柏樹枝做成扁擔,輕輕鬆鬆地將榆木燒成的木炭擔回鬼谷洞。這意思是百(柏)擔有餘(榆)。
十天後到了交卷判分,鬼老師先點燃龐涓的乾柴,結果火勢雖旺,但濃煙滾滾嗆他一跟頭,結果分數只是勉強沒有掛。接着他又點燃孫臏的木炭,人家火不大但很旺,而且還沒煙。鬼老師當然是大加讚賞,給了個4.0。
這次考試龐涓考砸了,但他不服,嚷嚷着說要重考,鬼老師就又出了一卷子。這次他坐屋裏,跟龐涓孫臏說:「你們哥兒倆誰把我從屋裏動員到屋外,誰就算考試過關,要沒把我弄出去直接掛掉。」
大徒弟龐涓以為自己有辦法,跟談戀愛似的挖空心思用盡花言巧語騙人:先是說:「元始天尊到,請您接駕!」人家鬼老師坐那兒根本不理他。然後他又說某同學打架被打得半死,人家家屬打110了等等,但鬼老師顯然不會吃這套,結果龐涓氣得差點兒把屋子給燒了把老師逼出去。最後結果不必多說,這樣的三無學生怎能及格。
大徒弟掛掉,二徒弟孫臏上場。孫臏擺出一副要交白捲兒的樣子,愁眉苦臉地說:「老師啊您這麼資深的鬼,能知五百年過去、五百年未來,小生還嫩,怎能騙得過您!」鬼穀子跟當官兒的被拍了馬屁似的,有些飄飄然,信以為真。孫臏接着說:「畢竟跟您學這麼多年,其實要是您在屋外,我倒是有辦法把您騙進來。」鬼穀子聽了覺得不悅,邊起身邊說:「我倒要看看你有啥本事!」起身就往外走,等一腳踩到門外面才發現不對勁。
哥真是服了。
這就是鬼穀子培養學生的方式,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羨煞各位老師。
孔子這樣的大師和鬼穀子這樣的奇才在古代教育史上簡直數不勝數不勝枚舉,咱也能從他們身上窺得中國古代教育之美輪美奐之千姿百態。而古代流行的討論法則能將學生的內在能力引發出來,真是代表着教育的發展要求,代表着智慧的前進方向,代表着最廣大學生的根本利益。
如今此情此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將人的內在能力壓制下去」。
55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3
古代教育之驚艷從學校中也可見一二。話說中國封建時期的學校和現今資本主義國家差不多,公立私立都有,且私立的水準還稍高一籌。「公私合營」不說,還有超凡脫俗遺世獨立的書院,真是令人驚嘆。
都說意大利人發明了大學,人們大概不知道中國早就有,只不過比大學多一點兒,叫「太學」。咱那太學已然發明了「選專業」「選課」制度,即所謂的「分齋」,裏面課程也從四書五經到軍事兵法,從天文地理到孝悌睦姻都有,比現在大學還全乎。發明分齋制度的北宋著名教育家胡瑗還讓學生每人選一個主課,再選一個副課,如同今天的雙學位(他們到考試周肯定巨緊張)。分專業不說,他們還搞分層教學,也就是「別舍」,一門課分三個班,難度不一,各位學生量力而行。
但光悶教室里傻看書可不行,那就真成「中國學生」了。
學生在一起共同探討詩義,各自發表不同的看法,相互砥礪志向。古代的大學在郊外,學生要離開父母和同學生活在一起,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找到相觀而善、切磋琢磨的朋友。在家自學的學生,學到一定的程度,都要想辦法出去「遊學」,廣交天下朋友,相互論學,相互砥礪。即使在學校教育衰落的時期,學子們以文會友、以友輔仁、相互切磋的風氣從未間斷,甚至更加流行。魏晉時期的名士最喜群居論學、清談玄理。唐代詩人最喜結伴而游、相互酬唱。
那時不光學生在平時討論,各家流派還會定期在大堂之上吵個你死我活。這在古代有個雅名,叫「問難」,其實就是互相刁難,想方設法把對方問倒。古代宮廷有「太學」講壇,也就是人民大會堂學術研討會,不過這會不是領導念稿子,而是大家相互出難題,有時候更要齊集各家流派來PK,例如儒釋道三方辯論。「問難」是唐代太學獨特的教學的重要組織形式。據記載當時場面熱鬧異常,辯者「雅有詞致,論難峰起」,針鋒相對,聽者則是聚精會神。「問難」充分體現了唐代教育的開放性。
對於問難,唐以後沒有在教學制度上做明確規定,但是「問難」很長時期仍然是一種重要的學術研討和教學方式。
這還只是官辦學校,到了私學那兒更變本加厲,其學術氣息之濃厚氛圍之民主自由,如今的大學看了必定羞愧不已。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恢弘場景正是拜當時遍地可見的私學所賜,後世不管哪個朝代哪個皇帝,也少有把私學當做反動勢力取締的,而中國的那堆稀奇古怪的學術流派能流傳至今也多虧了私學。
這裏面最有特色的便是書院了。書院可謂是古代教育一朵奇葩。它既姓私又姓官,屬於花貓,不管什麼貓了,重要的是書院專注於學術,且為社會培養出了一批批正直廉潔、不畏權貴的人才。
書院裏面施行「會講」制度,顧名思義也就是書院內外的學者通過開會的方式來講自己的觀點,當然也要辯論,學生可以旁聽。例如嶽麓書院就是這樣,當年舉行明星學者朱熹和張拭的「朱張會講」時,吸引了許多粉絲,「道林三百眾,書院一千徒」,從全國各地趕來的書生更是「座不能容」,「飲馬池水立涸,輿止冠冕塞途」,供水困難,交通堵塞。不知這玩意兒算不算非法集會鬧學潮。同時嶽麓書院還提倡師友間和師生間的辯論,而且他們的討論沒有「標答」,相反卻把前人視為絕對真理「六經」裏面的東西以及孔聖人都掰開揉碎拿來爭辯一番。
也許這就是「批判性思維」的雛形。
說到古代教育就不得不提那地標性建築—科舉。如今一提科舉,大家立刻想到八股,隨即大罵「高考就是從這兒來的!」殊不知最開始的科舉可不是全國一張卷子,而是科目繁複琳琅滿目。別看現在西方都「無差別優異」了,人家最早是從中國這兒學的考試制度呢 。在大唐盛世,科舉也搞得紅紅火火轟轟烈烈,科目類別紛繁複雜令人眼花繚亂,比如秀才要考方略五道,進士則要考試時務策五道,貼一大經。明經科目包括口試經文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條,還有考試法律條文、算學、諸史等;之後還開設了道舉科,考道家經典;到武則天時期,還設立了「武舉」。
唐朝因隋朝之舊,科舉制度逐漸完備起來了。「制舉」不是常科,是為了「待非常之才」。前後不下八九十種科目,甚至有「不求聞達」科、「高蹈邱園」科,甚為可笑。
現在高考的功能則是「廢非常之才」。
唐代的留學生教育也發展起來,來自日本、新羅、高麗、百濟的留學生數量眾多,到中國學習經史、法律、禮制、文學和科技文化。
 
看見沒,那時中國可是留學勝地啊,大家沒準兒都為了來這兒拼命考T考G,所以說你沒有生錯地方,只是生不逢時。
說你生不逢時還真別不信,就算沒生在春秋戰國大唐王朝,生在軍閥亂戰的民國也行啊。
華裔諾貝爾獎獲得者,到現在也不過8人,而有5位都是生於民國接受民國的教育。
耶魯大學校長安吉爾博士宣讀了「為人類做出革命性貢獻的十大偉人」的名單,其中有愛因斯坦,有杜威,還有民國教育家晏陽初。
「新中國沒有一個教育家,而民國時期的教育家燦若星海。」這句話雖是網友杜撰,卻十分精闢。民國教育家既有像蔡元培、張伯苓這樣如雷貫耳的大師,也有劉文典這樣敢一腳踹在蔣介石肚子上的勇士。那十幾年裏大學百花齊放爭奇鬥豔,北大清華小得可憐,只有幾十名教授,卻都是名字響噹噹的學者,而私立大學自由的環境使之成為人文思想的聖地。這才叫「一流大學」呢。值得一提的是,杜威,就前面說的那個美國最牛的教育家,曾經來中國和胡適商量要辦大學搞教育,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1949之後中國一共就培養出一個諾獎(數據截止2009年),還是文學獎。
 
就算是在硝煙瀰漫的抗日時期讀書,你仍能在這破敗不堪的土地上找到一絲溫暖,那時的中國仍有能被稱為大學的機構。
真正的大學應該是一個人們追求光明、探索真理、獨立自由的理想主義學術聖地,是一座真真切切的象牙塔。用竺可楨的話說,就是一個「只問是非,不計利害」的地方。在中國的歷史上,有過這樣的大學嗎?有!更諷刺的是它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所現代大學—由京師大學堂轉變而來的北京大學,1915年由蔡元培入主校長以及1937年抗日戰爭時期由北大、清華、南開組成的西南聯大。就是當時的西南聯大在那個動盪不安的艱苦歲月里造就了我國兩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和8個兩彈一星的功勳科學家。
1937年,抗日戰爭,平津淪陷,北大、清華、南開被迫南遷,合併成一所簡陋流動的西南聯大。這幾乎是中國近代高等教育歷史上最美麗的海市蜃樓,學校堅持不採用政府教育部佈置的大學課程,聲稱教學是大學自己的事,不是教育部的事。老師沒有固定的教學大綱,隨着心意安排課程,學生沒有生硬的選課要求,學生們整日整夜地泡在學校外面的茶館裏看書寫作。9年的時間裏,培養出了我們後來投入百十倍的時間金錢都追及不了的大師。有人說西南聯大成果的唯一訣竅是自由。西南聯大的學生說:「那是一段誰也不怕的日子。」
同樣美麗的,還有另一個海市蜃樓—燕京大學。這個由司徒雷登開辦的僅僅存在了33年的學校,在那個歷史的夾縫中用它短暫的生命給中國留下了最鮮艷的色彩,最美好的回憶。33年裏,燕京大學註冊的學生加起來不到1萬人,卻培養出了42名中科院院士,11位工程院院士,這樣的「效率」足以讓如今的大學找個地縫兒鑽進去。而費孝通、雷潔瓊、冰心、侯仁之等人,只不過是這1萬人中的代表。當年燕京大學的氣勢之盛,甚至引來了哈佛同它合作,在中國成立「哈佛燕京學社」,還建了圖書館,而司徒雷登標榜的自由之風,秉承的「因真理得自由而服務」的校訓,讓這所學校引來了無數大師。那個年代,西南大學和燕京大學在國際上的盛名,毫不遜色於哈佛牛津。
據說教育界有種共識,說1949年之前的高等教育基本是成功的。那時的大學,還有與國際教育主流接軌的野心和可能性。
1949之後的高等教育也不能說完全失敗,即便是在20世紀80年代,大學也沒有現在這麼低俗,即便不是象牙塔,也還算是一片純淨的場所。
而到了80年代,大學精神有了短暫的回歸,大學生終於有了他們該有的樣子。80年代,劫後餘生的大師們,終於登上講壇,在垂垂暮年有了點燃下一代智慧之燈的機會,精神荒原上長大的年輕人,終於來到了聖殿,在未老之際還有重組和構建心靈版圖的機會,知識在兩代人之間有了種纏綿的粗暴的哺育關係,從廢墟上也要建立起血肉相連的精神譜系。
90年代,見證了大學的墮落。
我們不僅見證了大學的墮落,更見證了一個國家,一個號稱「教育是立國之本」的國家,一個民族,一個自詡「孔孟之鄉」的民族的教育的墮落。一個有如此光輝教育歷史的國家,如今竟落得這等地步,真是讓人無語。
但在無語的同時,咱也得畫個問號,納悶兒它咋就成這樣哩?上帝究竟做了什麼,竟讓中國的教育如此悲哀?竟讓我們如此不幸,生在這麼一個悲催的時節?
下面我們來把這個問號完整地畫出來。
56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4
「教」
中國學生幹什麼都喜歡摳字眼兒背定義。老師就這樣教我們的。
那咱就來摳摳字眼兒,看看啥叫「教」我們。
「教」原本是個象形字,描述的是老師拿着棍棒監督孩子學數學的場景(拿着棍棒就夠慘的了,還要學數學。)
而其本意又該如何闡釋呢?
 
上所施下所效也。
—《說文》
 
教者,上行下效也。
與英文education恰恰相反,中文的「教」強調的不是引導自身的能力,而是上行下效,說白了就是學別人,背別人寫的書走別人走的路。如此說來,現在的中國學生真是達到了教育的極致。
其中「上」「下」二字更是值得玩味。或者說沒啥可玩味的,明擺着就是說老師家長在上學生在下,地位差別一目瞭然。這是後話。
那到底應該「上行下效」,還是應該「e-duc」呢?
 
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培養出那些能夠做別人沒做過的事的人,而不是讓人簡單地重複前人已經做過的事。
—皮亞傑
這句話翻譯得不大通暢,還請見諒,畢竟老師沒教過我怎麼翻譯它。
孝?順
既然「教」的左邊是「孝」,那麼說「教」要從「孝」說起;既然都說父母是人生中的第一個老師,那麼咱也要從父母開始分析。
之前我們看到外國的父母給孩子自由,考多少分上什麼大學以後幹什麼,都是孩子自己的事,他們犯不着管。怎麼中國的父母就沒這肚量呢?從期末考多少分到以後找什麼工作找什麼對象無所不管,跟城管似的煩死人了。蕭伯納曾經感嘆:「家長們要是知道孩子有多討厭他們就好了!」(If parents would only realize how they bore their children!)這話應該我們說才對。
殊不知,這「無所不管」在中國還有着悠久的傳統呢!
都說「孝敬父母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此話不假。「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父母生你養你,你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天經地義,全世界都一樣。然而中國的「孝」卻走了樣兒。
 
子曰:「父在觀其行,父沒觀其志,三年無改父之道,可為孝矣。」
—《論語?學而》
 
孔老師說的啥意思?他說,當父親在世時(因為孩子無權獨立行動),兒子要觀察他的行為,模仿他;父親死了之後,就要弄明白他的志向,繼續去做;倘若三年內你能夠遵循父親的想法行事,放棄自己的想法,那就算是「孝」了。
這句話功效好比卸妝油,剝去了「孝」的胭脂,使她露出了那比凱列班  還醜陋的面孔:只要父母在世,你便無權獨立,即使父母死了你也要遵循他們的處事方式。你是父母的影子,他們怎樣你就怎樣。此時,「孝敬」已然變成了「孝順」。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所謂「孝」的精髓,實則在於「順」。
那為什麼要「順」呢?
 
貴賤有等,長幼有序。
—《荀子》
 
荀子一語道破天機:在中國,長幼之間是有等級的,你生來就比你爹娘低一等。古代當爹的不跟孩子一起吃飯,也不親自教孩子讀書,就是為了強調這種等級關係。
對此關係,孔子用一句結結巴巴的話做出了詮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沒錯,你爹之於你,就如皇帝之於臣子。之後從董仲舒三綱五常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也能體現這點,而宋明理學更是誇張:「君要臣死, 臣不敢不死, 父要子亡, 子不敢不亡。」
《漢書》上說,漢武帝時重臣金日迪,因其子行為不軌,便殺了自己的兒子。
小時候吵架老說一句很幼稚的話,「他讓你跳樓你就跳啊!」現在才知道,要是爹讓我跳,我就得跳。
 
父者,子之天也。
—董仲舒《春秋繁露》
 
父子者何謂也?父者,矩也,以法度教子也,子者,孳孳無已也。
—班固《白虎通義》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某理學家說的 不知道是誰
「孳孳無已」這四個字,或者說「無己」這倆字真是形象生動。既然天下沒有不對的父母,那他們說什麼你照辦就是了,還哪有「自己」。在中國咱當兒子的仿佛生來就自動降了一級,直接成了孫子。
「父母皆禍害」那小組裏好多人抱怨父母總管他(她)們的私事兒,有的說父母總對女朋友指手畫腳,有的則是直接把有情人生生拆散。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古代的婚事從來都是被家長「包圓兒」,根本就沒你自己說話的份兒。「指腹為婚」更是誇張,父母對着大肚婆亂指一通亂點鴛鴦譜,如同閉着眼睛買足彩,買到西班牙還好,買到朝鮮就瞎了。隨之而來的悲劇更是中國古典文學的主要素材,比如《孔雀東南飛》,就是焦某他媽不喜歡劉蘭芝,非要把倆人拆散,最後二位各掛東南枝,悲哉,悲哉。
婚事不過是家長「無所不管」 的一個小小例子。古代還有個荒誕的說法,「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必須給我生孩子,否則就是「大逆不道」。你說生不生孩子關他什麼事兒啊,沒準兒他兒子天生是個同性戀。
我正好有個問題,你說怎麼好多同性戀都有孩子哩?王爾德就是一例。
估計王爾德不會對他孩子說「你考試考好點兒,給你娘爭爭光」。中國的「爭光」也是有傳統的。「立身行道, 揚名於後世, 以顯父母, 孝之終也。」既然論語都這樣說了,那麼我們後世這子子孫孫都要去「顯父母」,所以下次你娘恨鐵不成鋼地哀嘆「你咋就這麼不爭氣啊!!!」的時候你別不高興。
畢竟你是她孩子,應當孝。哦不,應當「順」。
師者,所以傳授「真理」也
中國還有一個傳統美德:尊師。我小時候敢不聽我媽的話,但從來不敢不聽老師的,因為老師好像總有一種威懾力,比我高一等,讓幼小的我心中產生巨大的畏懼。這大概就叫「師道尊嚴」。
中國老師高出的可不止一等,而和古時學生比起來我還不算忒的:在古代私塾,開學那天全體學生都要跪地九拜至聖孔子的神威,然後再三拜私塾先生。跪拜結束還沒完,起來馬上還要設宴請老師吃飯。而平日,你看見老師就要主動拜四下,俗稱「四拜」,此乃僅次於對父母的八拜之禮。等到老師走了,你還必須目送老師背影,等他走遠才能離去。
我好歹還沒見着老師就撲通一聲兒跪下。我原來只聽說臣民給皇上跪的,沒聽說還要給老師跪。
現在終於明白了,不僅你爹,你老師也是皇上。要不怎麼說「天地君親師」呢。要不怎麼《尚書》說「天降於民,作之君,作之師」,怎麼《學記》說,「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教師也者, 所以學為君也。」老師就是你的皇上。這樣看來學生給老師下跪就太合情合理了。
那老師為什麼這麼重要呢?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因為他教你。
古之學者必有師。
因為只有他能教你。
道之所存,師之所存。
因為他是真理的化身。
古人竟傻到這地步,以為老師就是道,是真理。我看古代老師就應該在腦門上貼個條,上面寫着「我是真理」。古人認為只有尊師才能重道,你要想獲得真理,首先就得高度尊崇老師。 《呂氏春秋》認為,重視教育應真正從尊師開始,否則便是毫無意義的空談。
難怪咱總說學生去「求學」,老師在「授業」。真理都在他那,你只能求了。
也奇怪「無師自通」這詞咋出現的,我覺得它對於古人就像「韓國人」,對於韓國人一樣—搞不懂這詞兒到底是個啥意思。清朝時候黃宗羲還說:「古今學有大小, 未有無師而成者也」。沒有無師自通的,絕對沒有!
既然老師哪兒都對,那當然要尊重他了。於是古人就提出「師道尊嚴」呢。其實原本是「師道然後尊嚴」,後人可能覺得把「道然」這麼有趣的名字放在如此地方太煞風景,則去掉了中間倆字。
短短四個字,卻能從中找出多少教育問題的端倪。從學生缺乏批判精神到體罰,從學生殺老師到女學生被潛規則,都能在此找出緣由。
其實尊嚴後面還有一個更聳人聽聞的字。荀子當年講當老師的四項基本原則,第一條就是「尊嚴而憚」。「憚」!所以我害怕老師很正常,而你不光要在老師下面,還要哆嗦哆嗦,表示自己很「憚」。
荀子說:言而不稱師,謂之畔(叛); 教而不稱師, 謂之倍(背)。
我剛上高一的時候,學校為了改造學生思想開過一個主題為「聽老師的話」的講座,我聽完那講座便大為不爽,滿腔憤恨地跑去找年級組長質問憑什麼讓我們「聽老師的話」,現在想來,真是慚愧啊!古人說話時不稱頌老師都要被扣上「叛逆」的帽子,那我們課上和老師爭辯,課下跟老師頂嘴,有時候覺得老師水平不高講得不好還上課睡大覺回去自己看書查資料,真是逆反之極,罪該萬死。
我還恍然大悟為什麼中國學生沒有批判性思維,為什麼我們的創造力如同英格蘭隊的中場一樣匱乏。
如果你的每個想法都「為師是從」、「師雲亦雲」,如果每個老師都按前人的方法教學,那麼任何創造都是浮雲,整個教育就如一潭死水,臭了幾千年的死水,而如此推導,最後大家都是孔子的徒弟,他老人家是金字塔的頂尖,後人只能一層一層往下摞,永無出頭之日。怪不得咱管孔子叫「先師」,怪不得千年來直到現在學生都要膜拜孔子像跪拜孔子廟,尊其為「至聖」。
那麼我們就來說說「至聖」。
雖說孔子和蘇格拉底都是「談話法」的鼻祖,但仔細琢磨卻發現他倆截然相反。某蘇最著名的一句話是「我知道我無知」,他一直覺得別人比他懂得都多,於是總以謙卑的姿態在雅典街頭請教別人問題,即便在功成名就後亦是如此。
反觀孔子,整篇《論語》全部是弟子向他請教。「老師,到底啥叫孝吖?」「無違即是孝!」  從孔子這兒開始,老師心裏就滋生出一種高出學生、「尊嚴而憚」的姿態。
咱假設一下,若孔子和蘇格拉底跑到一起,又會怎樣。
衣衫襤褸的蘇格拉底大概會不解地問:「孔先生,啥叫不恥『下』問啊?難道問個問題還有上下之分?鄙人不懂。」
你懂的。
死記硬背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前面說了不少傳統美德,但要說最使中國學生獨一無二的,還數「死記硬背」。
一提到古時課堂你會想到什麼?一定是一幫小毛頭坐在座位上搖着腦袋齊聲背書的場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搖腦袋,又不是去看演出)。沒錯,在古代,小孩子一般是在政府辦的學館或個人辦的私塾里學習,所謂學習,就是每天背書,比誰背得多,要不會背就得挨板子。都說十年寒窗,聽着挺高尚,但它實際意思就是花十年時間在窗戶底下背書。據統計,古代書生要背《論語》11705字、《孟子》34685字、《書經》25700字、《詩經》39234字、《禮記》99010字。此外還要熟記幾倍數量的註釋以及其他的經典、史書、文學書籍等。
和他們相比咱還真算幸運的。
中國人歷來對「背」青睞有加。而進入科舉時代,尤其是「明清時節」科舉退化之後,死記硬背就儼然成了唯一的學習方法(同現在無異)。而死記硬背之精華,在於「死」、「硬」二字。
前兩天我的大學老師剛講過考試技巧:「到考試前知識點你要是還記不住,就硬記,比如數學公式,你也不用理解,把它印在腦子裏就行……」
學館或私塾的師長,對課文很少講解,從啟蒙讀物到經史之類,就是要學生死背。
我一聽,嗬,這老師跟古人說的一樣兒一樣兒的。
中國特色的背,就是不用理解,死背。直到現在,小孩兒從話都說不利索就開始背「三百千」,背得爛熟,卻怎能通其意?不要緊,背下就可以了。背的目的就是背,不多也不少。古代學生背誦完全是在機械狀態下進行,老師不要求別的,只要求你每天都跟複讀機似的,坐在那裏嘰里呱啦翻來覆去地叨咕這一篇文章。
為了死背,古人還發明了各種「竅門」:必須背夠一定遍數,「一百遍強過五十遍,二百遍強過一百遍……」  ;抄書,當年蘇東坡天天抄《漢書》,最後只要說一段首字,他便能把整段默寫下來。現在咱不也用這些「竅門」麼,高考前要把歷史書背多少多少遍,一邊背一邊抄在本本上,還拿五顏六色的筆抄,覺得自己挺有本事。
你若能背到梁啓超這境界,也算圓寂了。
57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4
願書萬本讀萬遍,口角流沫右手胝。
—梁啓超
都口吐白沫了,這何止死背,簡直是往死里背。這麼辛苦地背,難道真的「目的就是背」嗎?
非也。
如之前所說,「死記硬背」之精髓也是其最可怕的一點,就是能使背的東西直接鑽進你的潛意識,鑽進你的內心深處。時間長了,你就變成這樣了:
使其言皆出於吾之口,使其意皆出於吾之心。
然後您就可以去死了。
「書上的文句就如同我說的似的,書中的意思就像是我想的一般」,那請問您還活着做什麼呢?最好在您臉上印個版權頁,以示是哪本書的「影印版」 不就得了。
背誦不是不可取。在欣賞文學,尤其是學習語言時,通過背誦你不僅能體驗到語言文字的美,更能把這種美吸收到自己身上。但你的大腦所吸收的如果都是別人的思想,那你可以把它扔掉,它不過是別人拙劣的復製品。
王爾德說「質疑是信任的前提」,不過我看着死記硬背就沒有質疑,只有無條件信任。都「其意皆出於吾之心」了,還質疑個什麼勁啊,而創造力想像力更是無從談起。那怪不得中國學生記憶能力全球第一,創造力倒數第一。
你看我天天背王爾德的話,現在就感覺「其意皆出於吾之心」,不怎麼會質疑。
但這好像不大對,若我「信任」他,那麼我則應當先質疑他,但顯然我從沒質疑過。既然沒質疑過,那麼我就是「信任」他。好像有點兒暈。算了算了,王爾德還說過,「我真是太聰明了,以至於有時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數死記硬背之集大成者,還看朱熹。上面那兩句揭露背書醜惡面容的話就是出自《朱子大全?讀書之要》。後來他覺得說得還不到位,又寫了本《朱子讀書法》,名字起得比較婉約,實則就是「朱熹背書寶典」。此書對古代學生學習方法可謂影響甚遠(建議要高考的去買本看看,包你650以上)。
朱熹對於中國教育影響也甚遠。他不僅是死記硬背集大成者,更是教育墮落的始作俑者。自他這兒開始,中國教育就跟春晚一樣,一年不如一年。
罷黜百家?獨尊灌輸
話說朱熹禍害教育也並非一蹴而就。早在漢代,董仲舒就號召「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雖然沒真罷黜,但自此之後學生們便覺得學習儒家思想才是正經事兒,這就給之後的禍害埋下了伏筆。
自此之後儒學成了正統思想。而恰恰南宋又出來一個「孔子、孟子以來最傑出的弘揚儒學的大師」:朱熹。
不知朱熹是弘揚儒學,還是糟蹋儒學,還是一邊弘揚一邊糟蹋。作為將儒學極端化為程朱理學的主要推手,他的思想核心就六個字:「存天理,滅人慾」。我看是沒天理,滅人慾。沒天理到什麼地步呢?愣是號召婦女「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餓死了都不能改嫁。之後便有女子,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別的男人,回家就把手給砍了。朱熹可不滅自個兒的欲,一邊號召「不能失節啊」,一邊玩兒「扒灰」(不知何意的請教語文老師去),把兒媳婦的肚子搞大了。
就是這麼個怪蜀黍,被後來的皇帝們頂禮膜拜,他的思想也上升為「主體思想」。其實光朱熹一個人也沒啥,不過是個老學究嘛,「主體思想」關學生屁事,你滅你的人慾,我讀我的書,大家和平相處共創和諧社會。然而後來又有一朱姓好事者出現,一下壞了事兒,那便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
皇帝登基之後頭等大事向來是認祖宗,找那種比較牛的套近乎,朱元璋一介農民更是在意這個。於是他就把史書翻了個遍,打着手電筒找,然後發現姓朱的最大牌的就是朱熹。朱元璋不過一放牛的,大概當了皇帝剛把字認全,此時找着個同姓的不說還是儒家大學者,眼前立馬一亮,心想就他了。
儘管隨後他覺得亂點家譜這事不大嚴肅,沒好意思真認朱熹當祖宗,但朱元璋打心眼兒里為朱熹之學說所傾倒。現在大家都明白,皇上好哪口,你就得聽哪口,上行下效嘛,於是程朱理學便一發不可收拾,成了那個年代的「指導思想」。
朱元璋不僅選擇了朱熹思想體系作為「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而且採取得力措施,將其轉化為全體官民的世界觀。具體措施就是將朱熹遺存的著作納入決定公民思想的全國統考。
作為博取文憑和仕途的全國統考──科舉三級考試的內容和形式,是朱元璋首創了:
1.科舉考試文章體裁只限八股文一種;
2.文中內容不准超越朱熹對《四書》《五經》的註釋,不准講三代以後的史事。當然,談論時政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這一時期,中國教育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如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如同電腦上了黃色網站,立刻病魔纏身七竅冒煙。臭名昭著的八股文粉墨登場,它首先是形式死板枯燥,所有人必須按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八個步驟來寫,毫無趣味格調可言。
但八股說到底只是一種體裁而已,就算刻板,應該也不會真把人的腦袋都弄成「統一」牌的。沒有關係,明朝統治者還有後續招數:他們規定,所有的考試文章,絕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必須仿照聖人立言,他的思想就是考試規則,你若是超出了就算違規,零分。
於是學子們自此只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了。
這聖賢到底是誰呢?
朱熹是也。
八股文的「標答」,便是朱熹的思想。科舉寫文章不僅要遵循固定套路,而且還要複製朱熹的思想觀點。他寫的《四書集注》的內容是衡量八股文的唯一標準,誰的大腦最朱熹,誰的文章就能得高分。
此時八股已和今日考試神似:標準答案,固定套路,移植大腦,背別人的觀點……顧炎武說:「八股之害,等於焚書。」何止是焚書,簡直是砍頭。
這還差點兒意思。前面說了,科舉本婀娜多姿,有好多科可以選。這麼多選擇還咋「統一思想」?於是朱元璋便為科舉瘦身,罷黜百科,你可以選,不過不好意思,我們只設進士。我們只有進士一科可選。不僅如此,他還封死了學生的其他路。原本選仕並非只靠科舉,察舉薦舉之類的條條大路通仕途。但到明朝,想當官必須考科舉,而科舉又只有進士一門,進士又要考八股。於是大家也就省去了選擇的煩惱,都往一條道上擠,全民大練八股即可。
這便是「高考獨木橋」的原型。
既然如此,學校就更不用玩兒花樣了,什麼質疑討論太學問難,全是浮雲,在教室里背書才是正經事。明朝太學就進行了「教改」,廢除百家爭鳴,施行「復講法」。啥叫復講?就是全班在下面讀書,老師點誰名誰上去背,用今天的話說,這叫「抽背」。書院更是在明朝慘遭四次「大屠殺」,那些講究學術研究提倡會講問難的紛紛被毀,歷史悠久的東林書院也被魏忠賢夷為平地,只留下些為考試存活的「考課式書院」。
而在「公辦學校」國子監,學生更是心驚膽顫,但凡對老師有一點兒不敬,你就會惹上大禍。朱元璋搞了一條規定,說敢有毀辱師長的,犯「有傷風化」罪(王爾德當年攪基犯的也是這罪),杖一百然後發配充軍。洪武二十七年,學生趙麟因受不了老師的虐待,貼了張大字報,結果明太祖一聲令下給他砍了頭不說,還在校門口把他腦袋支在一杆子上,懸首示眾,就這樣掛了162年。
聽着都瘮得慌,這還學個屁啊。一邊是鉗制思想,一邊是四毀書院,於是學者紛紛落荒而逃,一同消失的還有曾經講台上的學術論辯,曾經思想碰撞的火花。此時學生們徹底淪為了儒家思想,或者說理學思想的附屬品,淪為了「為朱熹代言」的工具,淪為了被灌輸經義的容器。明朝開始,教育就如同一座曾經光芒璀璨的燈塔驟然倒塌,黑暗中只剩一片廢墟,廢墟上插起一面赫然寫着「罷黜百家,獨尊灌輸」的大旗。
清朝不僅接過了這面大旗,還讓它迎風飄揚。八股文在此達到了極致,政府乾脆編了一本《欽定四書文》做範文,學生把這範文吃到肚子裏即可。再來個文字獄一折騰,連廢墟都沒了,大家只能大眼兒瞪小眼兒,然後繼續埋頭背書。
說學生是祖國八九點鐘的太陽,那麼砍掉學生的腦袋,無異於砍掉國家的未來,清朝的衰敗,與教育的墮落不無關係。然而統治者怎麼可能意識不到這點呢,就連現在的政府都知道「教育是立國之本」。梁啓超當年論述「科學不興」時就犯嘀咕:「襲用明朝八股取仕,他是否有意藉此愚民,抑或誤認為一種良制度……」 總之這樣培養的「人才」,在八股對思想的壓抑和對官職、利益的追求中稜角早已被磨沒,甚至連一個有正義感的公民都算不上,又怎能有那境界探索世界、追求自由價值呢?「人才」已然如此,國家的衰敗便指日可待。
於是大清帝國坍塌之後,民國人把這禍害國家的旗子收起。教育在民國死而復生迴光返照,短短二三十年,中國不知出了多少傑出人才。無奈時運不濟人算不如天算,不知何時,罷黜百家、獨尊灌輸這面大旗又重新被舉起來。
IQ84
 
愚人創造了這個世界,智者不得不活在其中。
—王爾德
 
如今,中國的教育就像中國的足球一樣日趨墮落,像中國的文藝界一樣死氣沉沉,像中國的食品安全一樣令人心寒,都已是不爭的事實。自打我上小學,「有關部門」就不斷痛心疾首地「反思」:啊,中國教育有問題!啊,我們一定要改!啊!從十年前的「減負」到現在的「課改」,口號倒是改得挺快,改的結果是我當年初三做作業做到半夜12點,現在樓下小朋友小學三年級作業做到半夜12點,然後反思的結論永遠是「有問題,沒辦法」。
這樣一個腐朽體制,十幾年想不出辦法,不僅有辱智商,還在毀滅一代代年輕人的頭腦。
「有問題,沒辦法。」這就像××大學老師聽到學生抱怨宿舍條件多麼可怕之後,裝作無辜地聳聳肩時說的話。「沒辦法啊,學校條件有限。」然後拍拍屁股回那14萬平方米的樓里吹空調。房子又不是他們住,有沒有問題他們才不管呢,隨便找幾個擋箭牌應付應付即可。
教育的擋箭牌最臭街的便是「人多」,從老師到專家,每每說到教育總感嘆:「中國人多啊,沒法子……」人多的確是問題,班裏人忒多,老師管着都犯暈,再一討論就更沒譜了。但外國大學裏也有300人一個班的微積分課,大夥討論得依然起勁兒,師生互動一點都不比小班差。而中國,管它30人還是300人,統統沒有討論。就算全中國只剩下一個老師一個學生,那老師也一定會讓學生背書。還有很多人說「因為人太多,所以只能讓學生走高考獨木橋啊!」更是荒唐。你拿屁股想都知道,正因為人多才需要多樣化,需要給學生選擇的空間。這些人大概都看瓊瑤小說看多了,智商不太行。
第二個擋箭牌則是「窮」。我知道很多人早已經開始罵我了:你個小屁孩兒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知道農村孩子多窮多苦嘛,條件多差嘛!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這可邪了門了,難道就因為他們生活條件差,我們就有理由不改變教育,有理由讓他們受罪,有理由讓他們浪費十幾年生命?這就好比街上有盲人討錢,你覺得因為他瞎了,你就能趁火打劫把他碗裏的錢全拿走。
有些地區條件是差,要讓那裏像國外一樣開那麼多課搞那麼多課外活動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完全可以讓他們快樂地學習,不僅他們,讓所有學生都能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哪個國家都有窮孩子,這不是藉口。在美國上學更貴,多數大學生都要貸款才上得起學,還得省吃儉用打工掙錢,比中國學生辛苦多了。但他們的快樂不是源於錢,而是源於興趣。
說到錢,不得不說中國教育一個奇怪的現象。不過先不說這個,我先說說「風涼話」。
也許打八股開始,標答思維就已經在我國深入人心。新中國人民好像特別喜歡用兩分法,分對錯,分現象本質,分真理謬誤,其具體情節大家都懂,此處就不掰開揉碎說了。尤其是經歷了「文革」洗禮的老前輩們,打心眼兒里喜歡給東西分堆分類。明清八股是鍋里的菜,兩分法思維則是金龍魚色拉油,放在一起扒拉扒拉,一盤「中國教育制度」便炒好了。從「×好學生」到考試「標答」 ,都是這鍋中美味。而作為主菜的高考,無非是披着科學羊皮的八股。現在的教育繼承了明清時期的「優良傳統」,而那時盛行的「獨尊灌輸」也自然被發揚光大。
同時,傳統中的老師學生家長孩子之間的關係也被去精取糟,等級制度傳承了下來,糟粕中加上「好孩子」、「好學生」的概念,便發展為了今天的景象。家長們把一切都規定好,讓孩子遵守,而老師則好似圈羊的,拿着鞭子在後面抽。
老師家長也是為孩子「好」。說到這兒,還不得不說我國另一個悠久傳統。與古希臘人「閒暇教育」截然相反,中國的書生發奮讀書學習,目的是「學而優則仕」(話說此語本意並非如此,而是被全都想當官的中國人扭曲成此。)「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九歲的孩子就能說出這話,可見「讀書做官論」影響之廣泛。說中國人功利,總要學以致用,我看還差點兒,應該是「學以致官」。「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勸學詩句,實則都是「勸官」。宋真宗一堂堂皇帝都明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有女顏如玉」,這話說得多直白,讀書就是你滿足七情六慾的捷徑。別說皇帝了,連蘇軾一詩人赴京應試途中還感慨:「富貴耀眼前,貧賤獨難守。」功名利祿就在眼前,哥實在不想當窮酸文人啦!隨着科舉興起,讀書基本就淪為當官的單行道。
當年柏拉圖創辦雅典學院,他的弟子中有人學了一些數學公理後,問老師學這樣的學問是否可以賺錢,柏拉圖聽後給了這個學生幾個錢讓他們趕緊滾蛋,因為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讀書。
這學生來中國肯定吃得開。尤其是現在,經濟發展快了貧富差距大了,學生學習想的首先是能不能掙錢,從小寫作文便大談「只有 ……以後才能成功」,說白了就是以後當局級還是部級,經理還是董事。再加上中國判斷人才的標準向來不是腦袋是屁股,看的不是你有何能力,而是你屁股坐在哪兒。於是中國學生學了十幾二十年,到頭來就是為了混張文憑。現在國人最引以為豪的便是經濟,什麼全球第二百分之八,恨不得沒了經濟中國就不存在了。於是全中國的學生對它也是趨之若鶩,凡是跟錢沾邊的專業都火得不得了。功利主義和成功學已經被中國學生演繹到了極致。
然後大家為了升官發財,削尖了腦袋上北大清華。為什麼一定要北大清華呢?難道中國大學就跟二戰之後國際局勢似的,只有「北約」、「華約」這兩股勢力嗎?
也許按規定是這樣的,這也牽扯到教育問題的要害。
中國教育最突出的特色就在於不給學生選擇的權利,而其核心又在於不給學生選擇大學的權利。咱們高考前填志願的時候會發現其實沒啥可填的,「好學校」就那麼幾所,不管你是想學藝術還是想經商,想當律師還是想搞政治,都是它,所以你照着排行榜往下順着捋就行。填志願實際上就是大學先排成一隊,然後你看自己分兒在哪兒,往裏面填補就行。所以咱才張口閉口「北大清華」,畢竟那就是大學的排頭。剛才說美國學生不太在意上多大牌兒的學校,除了因為價值觀不同,更重要的是他們有很多種「好大學」。雖說哈佛耶魯有名兒,但沒必要非得跟它死磕,你可以去上文理學院,那兒的教學水準比常春藤還高;或者你還可以去名氣不大卻在某一領域非常出色的學校,比如你要想學物理,就可以去楊振寧任教的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這學校咱完全沒聽說過,排名不過才第96,可它的物理系是全美數一數二的。總而言之即使你學業不好上不了「名牌大學」,也完全可以上這種專科院校讀自己喜歡的專業,以後照樣能學有所成。
張磊給耶魯捐錢我國人民表示很不爽,可人家耶魯是民辦學校,沒有×××工程的銀子,再沒校友接濟要喝西北風了。美國排名前20的學校,均為私立,像咱們耳熟能詳的哈佛、耶魯、普林斯頓、麻省理工,都是如此。咱甭說外國,就是在民國時期,私立學校水平高都是公認常識,那時的教育家們認為私立學校比公立的學校有優勢,限制少,更自由,條條框框都沒有,自然更容易辦好。在民國,私立大學不僅數量甚多,且水準頗高,最開始北大就是其中一個。
而且在咱中國,私學這玩意兒也是有着悠久歷史的。當年孔子可以算是吃螃蟹的人,第一個建立民辦學校,而之後幾千年裏,學院書院不僅在實力上一直能跟官學抗衡,而且就文化傳承和創新的功績來說,它們還要高出一籌。然而咱們繼承了那麼多「光榮傳統」,偏偏把這個拋棄了。1951年,隨着私立學校全部合併調整為公立,從孔子那流淌下來的私學血脈被一刀斬斷,之後,中國便再無純正的私學可尋。雖然近年來名義上是允許建民辦大學,但這件事兒充分體現了我國一貫的行事風格:說一套做一套,且說的與做的嚴重對立,但在表面上卻能保持一致。現在的私立學校,理論上是民辦,實際上是民辦國營,不僅錄取和課程等方面仍和其他學校一樣受限制,更有各種近乎歧視性的規定層層束縛,保證這些學校興旺不起來。總而言之就像俞敏洪說的,中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私立大學。而這樣的結果就是此類學校根本發揮不出私立的優勢,除了窮,其他跟公立毫無差別,他們整日處於入不敷出、揭不開鍋的狀態,苟延殘喘自身難保。而放眼全國,稍微能說得出名兒來的大學,肯定是公辦的。中國的經濟已經不是計劃經濟,教育卻仍是計劃教育,一水兒的公辦學校,好比一水兒國企,裏面能賣什麼不能賣什麼能怎麼賣不能怎麼賣,都有規定,別說學生了,連學校都被管得嚴嚴實實的。
大學之所以被比做象牙塔,就是因為它是世外桃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受權力金錢政治等庸俗之事干擾,能以自由的方式塑造健全的人。然而中國這大學全是按「規定」來的,裏面能開什麼課不能開什麼課怎麼錄取學生,一切都被設定好。於是象牙塔的風雲早已蕩然無存,而中國大學只不過是一堆山寨產品。這比「一夜回到解放前」還悲劇,這是沒能回到解放前。
然而公立之禍害遠不止此。凡是一旦姓公,就必要姓腐,大學之腐,遠甚於大學女生之腐,因此不得不用高考這種極端手段防止其聲勢過於浩蕩。高考與其說是國家規定,不如說是迫不得已,而大家好像也能若無其事地安慰自己,說不要緊,高考雖然不合理,但公平。
與其說是安慰自己,不如說是騙自己。既然如此,那乾脆也甭高考了,咱比身高上大學不就得了麼?都一樣不合理,這個做手腳更難,所以更公平。
您這方法乍一看挺公平,但實際上,用同一標準衡量人是最大的不公平。然而這些問題的源頭,都可追溯到大學的設置。大學是教育的終端,終端的單一引發蝴蝶效應,最終鑄就了以「一」為特色的中國教育。咱倒着推,你要上大學,而大學都是公辦,於是你要高考,要被一卷定乾坤,為高考大家又要上一樣的課,背一樣的書做一樣的題,接受一樣的「標答」。同時,咱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累,也都是這連鎖反應的結果。
就這樣了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又祭出昏招:建設一流大學!
58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4
前兩天讀王璐小友的文章,其中有句話說的挺好玩,說到國內某現象,他說:兩個連大學都算不上的什麼機構,竟然為自己還算不算一流大學而辯得臉紅脖子粗。
 
「一流大學」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中華民族的「口號文化」和「面子文化」。教育有多少問題都可以不管,打腫臉充胖子再窮不能窮面子,一定要弄出幾個自詡的「一流大學」擺出來看看,好比皇帝要穿上一件新衣才覺得痛快。至於這件透明的新衣「遮蓋」了多少丑,則可忽略不計。
放眼望去,世界上真正的一流大學不僅是象牙塔,更是象牙塔的頂尖,那是追逐人文精神,攀登真理之峰的世外桃源,那裏培養的是獨立自由的、充滿道德和正義感的公民。再看看中國大學,成天着急麻慌跟企業要上市似的,今天要塊地明天要點錢後天找個學校吞併。看着人家哈佛、耶魯光彩照人,咱也鉚足了勁兒,清華北大都把自個兒的鎮宅之寶—管理學院捧得老高。殊不知這些玩意兒根本不能入外國一流大學法眼,像哈佛、耶魯,本科院系各自只有一間,常春藤眾校基本沒有法學院商學院。你這雕蟲小技,在別人眼裏只能算個「一流大專」。
在咱眼裏,一流大學的特點就是「大」。中國人都覺得學院升到大學就跟處長升到局長一樣,既霸氣又實惠,都以為倆大學一合體就能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從末流升至一流,於是便開始大興土木搞兼併。十幾年間,大學或合併或升格,前前後後總共牽扯數百所,風生水起激情四溢。這一折騰不要緊,其直接結果就是學生徹底沒了選擇。剛才說外國有小而精的學校供學生挑,其實中國本來也是如此,除了北大清華,民間還有各種「小大學」,它們在某些學科的水準並不差。但自從「一流大學」開始,這些專科院校被悉數吞併:北京醫科大學被北大吞掉,自此想當醫生則要照着700分考;西南師範大學和西南農業大學合併為西南大學,以為這樣就能恢復西南聯大的雄風……
吞併升級看着有派頭,實則貽害無窮。若把大學比做商場,那麼綜合大學就是百貨大樓,面積大,從一樓珠寶手錶到五樓體育用品什麼都有,而「小大學」則是專賣店,店面雖小,商品卻十分精緻,比如人家開個小店,就賣網球拍子,種類數量比百貨還齊整。但這大學一流化綜合化就好比把專賣店都合併進百貨大樓,然後所有商店便毫無差別,不管你走進哪個,都是一面賣珠寶一面賣網球拍子,於是好賴只能看誰的樓高,誰的錢多。
當然,錢最多的就是中國大學裏的皇馬巴薩—北大清華了。
十年前剛喊「一流大學」口號那會兒,國家就每年給北大清華各6個億。隨着舉國奔小康以及通貨膨脹,近年來的數字更駭人。
(2006年)我國教育經費在10億元以上的學校有11所,經費總和佔百所部屬高校教育經費總額的1/3,其中清華、北大更是以35.91億元和24.08億元遙遙領先。
東京大學的187億日元也不過是折合11.7億人民幣。清華大學已經超過,北京大學也比較接近。這還不考慮因中日人工和物價的差異(約8倍)而導致的實際購買力差異。
所謂的「一流大學」不過是用百姓交的稅堆出來的。那麼這些錢又用在哪兒了呢?
前任復旦大學校長、現任英國諾丁漢大學校長楊福家教授總結說:中國高等院校蓋大樓的速度是高校發展史上的「世界第一」。
中國的名牌大學在外觀建築上可能比世界上的任何名牌大學都亮眼。牛津、劍橋、哈佛等世界級品牌大學和中國的清華、北大比外表等於是一個不起眼的寒酸鄉下佬,可那幾個大學卻輸送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諾貝爾獎得主,造就了一個又一個世界頂級科研成果。相比之下,看上去富麗堂皇的清華、北大在諾貝爾獎和世界項級科研成果方面卻等於零。
江湖傳聞,清華北大有些年份實在經費太多,年終審計害怕經費收回,光綠化植樹就花2個億。
某頂尖高校設計建造了上千萬元的星級衛生間,接待中心、洗浴中心的豪華程度不亞於四星級賓館。
教授年薪百萬到底值不值
2002年4月28日,清華大學向28位海外華人學者頒發講席教授聘書,據報道,每人年薪100萬元人民幣,每年將在該校經濟管理學院工作3到4個月。此舉很快遭到了一些海內外人士的質疑。有人說,美國的大學教授平均年薪不過7萬美元左右,這些華人學者在美平均年薪大約也接近這一數目,「以工作時間折算,這批講席教授不僅是中國,而且是世界上工資最高的教授」。
面對形形色色的議論,清華經管學院院長趙純均教授向本報記者解釋說:「在聘請講席教授的問題上,清華是很慎重的,我們又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
 
是啊是啊,又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有限的那點兒資金只能湊合着蓋蓋4星賓館、修修草坪什麼的。
自「一流大學」起,清華年年大興土木,那高樓那賓館恨不得比政府大樓還豪華,乍一看還以為慈禧太後又過生日了。有的學校一年經費加起來才不過百萬,你修草坪就倆億,這簡直一邊兒農村打工仔一邊兒富二代啊。所以說中國大學的差別,是「計劃」出來的,「工程」出來的,「口號」出來的,是撥款撥出來的。而這倆富二代組成的「北約」、「華約」集團也不負眾望,給國家掙足了面子,一流大學蓋沒蓋起來不說,一流賓館反正是有了。
您面子倒是掙夠了,學生那邊可遭殃了。
十年前教育部一邊喊着「減負」,一邊建設「一流大學」,此舉聲東擊西之效果就好比一邊說要抑制通脹啊抑制通脹,一邊偷偷印43億票子。二者效果根本就是完全相反。「一流大學」把專科院校全整沒了,只剩下綜合大學,把專賣店全合併成百貨大樓。這讓我們顧客如何是好?不管你是買稻香村點心還是周大福珠寶,都得去百貨大樓,那去哪個呢?自然是去最大最豪華的。既然所有大學貨色都一樣,那隻好去國家給錢最多的,填志願只需從北大清華往下排,排到哪兒算哪兒。長此以往,我看連填志願這過場也可免去,各大學直接按拿錢多少排成一隊,然後按順序抽走高考排名中相應的學生們即可。
至此,高考獨木橋正式建好,不僅建好,而且越弄越窄,窄到勉強能讓一個人過去。而自減負之日起,學生的負擔便跟現在物價似的,一個勁兒飛漲。究其原因,就是「一流大學」這面子工程在作祟。
而以上這些全部加起來,不過只是教育問題的九牛一毛。從亂收費到行政化,從暴利行業到學術腐敗,要是都掰開揉碎了說,寫完這本書小生怕是都要滿頭白髮了。中國的教育簡直就如荷蘭的奶酪,千瘡百孔。
問題多本身並不是問題,沒人踏踏實實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教育部出台的措施從來都是換湯不換藥,如隔羽絨服搔癢(也難為他們,不出昏招就不錯了)。老師們的腦袋總轉不過來,覺得灌輸挺好。雖然號稱「教育是立國之本」,但不得不承認咱的教育確實拿不上枱面。雖然所有人天天都在抱怨教育之弊,但我們剩下的,除了抱怨還有什麼呢?
畢竟「有問題,沒辦法」嘛。
還有一件事令人費解:中國號稱世界第二經濟大國,GDP蹭蹭蹭地漲,每年公款吃喝都幹掉多少個億,卻捨不得在教育上花錢。縱觀全球,教育經費佔GDP的4%已成慣例,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統計,發展中國家平均的教育投資佔GDP比例早在1985年就達到了4%,更不用說發達國家(美國一直7%以上)。於是中國也把口號喊出來了,1993年的《中國教育發展和改革綱要》就聲稱:「逐步提高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佔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本世紀末達到4%!」
如今,「本世界末」已經過去了十年,教育經費依然沒達到4%。最近又有人喊了,說2012年一定4%!不知他們是不是想通過2012暗示,到了世界末日4%也絕不可能!一邊是哭窮,「人太多,錢不夠用啊」,另一邊把教育經費當成國家財政零頭,零頭裏還有一半去裝點面子工程。真應該把前面梁啓超那話拿出來質問一下。
當然,對於經濟這檔子事兒我是不懂的,畢竟我是個學經濟的。
2.?中國教育真的有問題沒辦法嗎
 It is not the prisoners who need reformation, it is the prisons.
                            —Oscar Wilde
 需要改過自新的不是囚徒,而是監獄。
—王爾德
59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5
問過「為什麼」之後,就得想想怎麼辦了。怎麼辦?
不對不對,因為問題太過於嚴重,語氣要加強。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要用嘆號。
不過這嘆號可不大好畫,因為之前那個問號實在忒大了。中國教育的問題遠不是一天鑄造的,它既是繼承了5000年悠久歷史和光榮傳統,如今又被一幫庸才,廢柴添油加醋。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它那邊,要想改造,定會相當不易。
然而咱又必須把這彎着的「?」扳直。需要接受教育的不是學生,而是教育本身。往小了說說得哀怨點兒,它禍害了每一個學生,浪費了我們的青春;往大了說說得媚俗點兒,它讓中國「培養不出傑出人才」,禍害了整個民族。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人性的玷污,而如今時代的車輪更讓它顯得腐朽不堪。社會對教育的批評聲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從未停息,學生家長甚至老師的抱怨聲更是不絕如縷餘音繞樑,一提到中國教育,大家紛紛拳頭緊握咬牙切齒一肚子苦水噴薄而出。如今就連教育部都意識到教育有毛病,號稱要改革,這可真能說明問題的嚴重性了。
其實教育部說改革也不是啥新鮮事,光高中課改就改了8次,法國大革命都沒您改的次數多。這些個改革每次都轟轟烈烈慷慨激昂,躊躇滿志聲勢浩大!然而開頭斬釘截鐵,到後面紛紛偃旗息鼓,哪一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哪一次改革不是萎的,干到一半乾不動,剛上去就下來了?所以這「狼來了」喊多了大家都當個耳邊風,如今的課改也沒人當回事兒,或者說一開始還假裝當回事兒,後來也懶得裝了。
不管是老師還是家長,大家對這事兒心知肚明,只要高考指揮棒兒不變,教育改革這事兒就如同給葛優買吹風機一樣白費勁。高考就考那9科,您改出多少選修課來都是海市蜃樓,只能充當高考大餐旁邊的雞肋。高呼要改革教育方法,高考明擺着要你背標答,老師只能灌,不灌學生成績下來就扣工資,這還改個什麼啊!道理很簡單,您用工業標準衡量人,那我們只好用工業手段製造學生。檢驗人才這唯一標準不變,再熱鬧的會再浮誇的調研也白搭。就好比踢一場球,您前場配合眼花繚亂,對方球員把球門拿磚頭糊上了,梅西來了也不頂事兒啊。然而因國情所限,高考制度又不能變,於是各次改革必然走進死胡同。所以在高考指揮棒下若想改變教育,就如同讓啞巴唱歌,教盲人識字,給聾人聽音樂,讓商人欣賞藝術—純屬扯淡。
然而中國教育最最根本的癥結並非高考。您可以想想,高考又由什麼決定的?
由大學。
正是大學的種類單一導致錄取方式單一,導致學生沒有任何選擇餘地。就像前面說的,多年以來的諸多限制以及近年來的政策使得中國大學被同一化,就好比商店都合併成百貨大樓,還得是國家控股不許賣洋貨。這樣一來各商場除規模大小外別無差異,那顧客想買東西就只能去樓最高、政府給錢最多的那個。於是各位學生的路越走越窄,窄到成了獨木橋,走上就沒回頭路,且稍一不慎還會墜水身亡。所以教育問題之根本在大學種類,若想變革教育,必須恢復大學的多樣性。
在此,小生嗓子眼兒里卡住了一句話不喊出來不舒服:去你××「大學一流化」。
各位領導,請放下您的面子,別再搞這生靈塗炭的形象工程了。自從教育部喊出「大學一流化」的動聽口號之後,就是一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景象:您那一流大學橫幅一個接一個拉起,會議一個接一個走起,歌舞昇平好不熱鬧,清華北大拿納稅人的血汗錢修剪的草坪也很喜慶,可最後一流大學沒搞成個樣子,後面的學生已經被搞得不成樣子了。網上對「一流大學」早已是罵得狗血噴頭,然而其直接陷害的終究是我們學生。「一流化」蓋起的除了兩個億的草坪,便是這「限行一人」的獨木橋。
而若想讓把這萬惡的獨木橋拆掉,咱首先要給大學「去一流化」。綜合大學固然有必要,但小而精的專科院校不能少。這樣學生買東西去專賣店即可,犯不着豁命往百貨里擠。咱原來有很多不錯的醫學院啦經貿學院啦之類的,雖無未名湖的荷塘月色,但專業學科不比北大清華差,而就算你考分不高上不了「一流大學」,照樣可以去這些學校學好專業。本來學生的路挺多的,把這些學校都合併到一塊兒,一下把路給封死了。大學需要的不是大,而是有大有小,考640的去綜合大學,考460的去專科院校,這樣大家都有選擇,都有「光明的前途」。這樣學生也就不必擠來擠去了,中小學壓力自然隨之減小。就這一招,效果勝過喊一萬次減負口號。
然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一招,是鼓勵並幫助私立大學,包括外國大學的分校的建立和發展。
現在咱教育改革藍圖畫得都很宏偉,說得已經夠好了,萬事俱備只差東風,可這東風遲遲吹不來。究其原因,就是高考乃大學錄取唯一標杆。它就好比一道牆立在東邊,春風當然吹不來。然而私立大學和外國大學分校若能強勢發展,此牆必會被推倒。
剛說高考制度不能變是因國情所限,其實就那一個字,腐。現在只要說上大學,一定說是公辦的,然而顯然公辦就有腐的問題,管理人員無需對大學的未來發展負責,對他們來說,到這兒只是想要升官發財而已,至於學校命運不關他們事。若私立大學也能分庭抗禮,這種作風將不復存在,私立大學領導必須為自己學校的學生素質、教學質量負責,要不然牌子打不出來無人問津無人捐款,就只能幹喝西北風了。自己做事自己當,誰還敢腐啊?此類大學還有個先天優勢—都是動感地帶用戶,我的地盤我做主,不受你公家政策限制,我挑什麼學生我說了算。而要想讓學校走起,學校必然要用最好的方案挑出最優秀的人才,而不是把分數當成唯一標準,學生的特長愛好獨特之處平時表現,統統要考慮進去。這樣一來,大學錄取的評價方法立刻就多樣了。
現在之所以高考指揮棒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卻日益堅挺怎麼着也除不掉,就是因為公辦大學獨霸天下,相比之下,私立的大學簡直就形同虛設。若想幫助私立大學,首先得通過法律保證「眾學校皆平等」,扶植不扶植另說,您先得做到公平對待吧,這是一個底線,不能像現在這樣對民辦學校施行歧視性政策。要想進一步推動其發展,則應出台相應輔助政策,並在資金上予以支持。最後,應當尊重大學的學術獨立和自由,並儘量給私立學校空間,減少管制。只要能做到這幾點,私立大學便能將其優勢展現出來,且相對於如今俗氣的大學,這種優勢將會相當明顯,至於發展壯大,指日可待。回頭看當年的燕京大學,最開始只有五間課室三排宿舍,一間廚房一間浴室一間圖書室一間教員辦公室。然而就憑一點兒私人捐款和司徒雷登的魄力,十年,僅僅十年,它達到了如今中國所有大學加一塊兒都沒能達到的高度。為什麼?就是因為私立大學有「自由」。
對外國大學分校來說,同樣如此。首先應當開放市場,歡迎它們進來,公平對待並且給予足夠多的自由。對於中國學生受外國腐朽思想侵蝕的擔憂情有可原,畢竟要培養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嘛。但現在的景象卻十分尷尬:幾十萬留學生烏泱泱跑去國外,被全盤西化了不說,錢也全盤給人家了。之後,這幫人掉頭回國,照樣接班,做國家棟樑。與其這樣兒,不如把外國大學引進來,既能在家門口培養人才,又肥水不流外人田,何樂而不為?而只要多種大學能齊頭並進,高考指揮棒立刻就會被撅斷。
當然啦,公辦學校仍要蓬勃發展,且「因國情所限」,高考制度不能變,它們還得靠這個招生呢。不過此時單向街已然被打通,學生擁有N種選擇,條條大路通羅馬,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一下就好比多米諾骨牌第一張被推倒,馬上後面嘩啦一聲全倒了:既然你大學選拔學生的標準多樣了人性化了,那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想學什麼學什麼,是金子一定會被盯上;不再考榆木疙瘩似的「背誦標準答案」的能力,老師也不用再填鴨子餵豬了。大學就好比企業,從中小學購買產品,所以只要大學多樣了,對產品的評判方式就會多樣,進而生產方式跟着多樣,工業生產就轉為手工業了。一旦如此,教育改革之瓶頸就會像堵了多少年的馬桶迎來一個大口徑搋子,一下疏通了,那好比是斯巴達部隊打過溫泉關,往前走那是一馬平川萬里無雲,而現在課改藍圖里意淫的那些美麗景象都會變為現實。
發展私立大學對中小學的影響如此,但這還沒完。有了它大學就好比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之間形成了一個自由競爭的場面。不管是從過去的民國還是從現在的外國情況來看,只要你不歧視,私立學校絕對會非常有活力。尤其要是外國大學分校來了,引進最先進的教育理念,純藐這幫「一流大學」。迫於生存壓力,中國大學也不能再腐朽下去了,否則優秀學生全溜走,根本就沒人理你。有了競爭,大學內部的教學質量也驟然就提高了,公立和私立你追我趕齊頭並進,前仆後繼比翼雙飛。
中國教育之瓶頸在於高考指揮棒,握着這根指揮棒的則是大學。大學之單一乃是整個教育體制之基石,若將此基石毀掉,我們學生便能上演一出「越獄」的好戲。通過「去一流化+私立」,大學增加的不僅僅是數量,更是種類。這樣一來大學和學生都有充足的空間進行雙向選擇,一旦如此,整個教育就會像打了雞血,立刻起死回生返老還童,光彩照人活力四射。
這件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其實不難,就是層窗戶紙,真心想捅破無須忒費事兒。
然而說難吧,也難,這窗戶紙怎麼捅都捅不破。至於為什麼,我可是一點兒都不懂。
 
把這些搞定,教育的變革就已是邁過了最困難的一道坎兒,而至於其他方面,比如老師家長的觀念則涉及到咱們的文化傳統,不是你想改,想改就能改的。對於傳統觀念咱不能說它哪兒對哪兒錯,但至少有些違背人性不合時代潮流。要想一下徹底轉變觀念顯然不可能,但關鍵是老師家長們需要意識到這些個問題,意識到雖然您滿腔熱血一心向善,卻在不知不覺地禍害青年。
 
愛孩子這是母雞也會做的事。可是,要善於教育他們,這就是國家的一件大事了。
—高爾基
 
比如對於家長吧,您應當牢記七個字兒:「己所欲,勿施於人。」您覺得您孩子喜歡的,肯定不是孩子真正喜歡的,而您那老古董般的價值觀也肯定不再適合他們。的確是您把他生下來的,沒您就沒他,您真偉大。世界上所有父母都很偉大,但沒見過您這樣兒的,「我把你生下來,你就是我的,就得聽我的」。請您看看孩子,他也有倆眼睛一鼻子一嘴,也能說話走路,他不是您的附屬品。再說了,別整天拿孩子爭風吃醋,多沒出息啊。同時您還得明白,孩子想怎樣生活不僅是他的自由,更是他成為完整的人、實現人生價值的途徑,而您在望子成龍之前,先要「望子成人」。
說到底,無非只是應當把孩子當人看而已。
老師也一樣。我覺得中國老師首先需要明白一個特簡單的道理:學生花錢到學校來,他就是您的顧客。再誇張點兒說,是您的上帝,沒他您就沒飯吃。人家花那麼多錢不是為了來聽您訓斥的,也不是為給您出成績的,而是來這兒上課的。所以您還是專心把課上好吧,至於學生的其他事,您壓根兒就沒權力管。學生和老師的關係說白了就是顧客和售貨員的關係,您賣您的東西而已,有何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管這管那?老師雖然挺偉大的,但也不過是一普通職業罷了,人人生而平等,貌似上帝並沒有說老師就比別人高明,規定老師可以批評別人,按自己標準給人分好壞,更沒說老師可以隨意把自己的願望強加到別人身上。
再說了,連上課您還未必合格呢。
之前把老師的形象描繪得不大健康,真是抱歉。其實這還是個觀念問題,重要的是老師您得意識到這樣教學生不僅毫無意義完全是浪費別人的生命,而且還巨滑稽可笑(要不您對着鏡子講一回課自己聽聽試試)。而要想改變自己那滑稽的形象,首先應當學會放下您那高貴的身段兒。下次您可以試試跟外國老師內樣兒跪着跟學生說話,這樣跪幾次您就能恍然大悟,哦,原來學生也是人,我和他是平等的。這事兒一鬧明白上課也會大有改觀,您也便逐漸能夠擺清位置,不弄領導講話式課堂了。至於讓老師學會上課如何討論,這可是個慢活兒,畢竟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可不大好改,就像王爾德說的,「先是人養成習慣,然後習慣造就人。」現在課改就有這問題,老師一看見學生嘰嘰喳喳討論就腦袋發蒙渾身難受,好比軍官看到自己士兵都逃走了,有種失落感。我建議課外輔導機構們可以給老師辦個班兒,讓學生教教老師啥叫討論。
無論如何,說為了每個學生也好為了整個國家也好,不管多難,咱的教育都必須從灌輸式變成啟發式。
60樓 七海八千代 2024-4-30 18:46
3.?反對灌輸
是的,必須改。若中國教育真的應當被反對,那麼反對的重中之重就是灌輸。
 
大一的時候我上過一節選修課,是一美國老師給我們講文學。在他看來這無非是一再普通不過的課了,殊不知對我而言,那簡直是撥雲見日,讓我來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在這課上我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high到家了。當了十幾年學生,我第一次知道上課竟然可以這麼美妙,第一次聽到下課鈴感到的不是「總算熬過去了」,而是惋惜和不舍,想着這課咋不能多上會兒。這課里沒有說教也不用做筆記,然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我看來,這課上一節,僅僅一節,勝過在中國上十年學。
後來跟這位老師聊天時候我說:「Now I』m aware that this shall be the class that I deserves.」(這才是我應該去上的課。)
或者,應該說:「This shall be the class that all of us students, us youth deserves.」(這才是所有中國學生應該去上的課。)
上過這個課之後,我才明白原來自己都白活了,才明白在中國上課,唯一功效就是消耗時間,浪費青春。
在灌輸式課堂里,你總有種強烈的分離感:老師和學生貌似離得挺近,精神上距離卻很遠。講台和座位中間就像隔着一堵牆,你在內邊我在這邊,你講你的我聽我的,大家毫無聯繫,仿佛在兩個世界。老師在那個世界裏舉着一個東西,說,這就是你們要學的東西,快過來拿啊。你離它十萬八千里,縱然使出渾身解數也夠不着。
但這位美國老師上課,通過不斷的討論、調侃和爭辯,就好比是把文學帶到了學生面前,可感可知活靈活現。或者說,它就仿佛是進入了你的身體,和你的靈魂交織在一起。它能刺激你的內在能量,渾身上下處於完全激發狀態,心靈達到至純的境界,智慧便本能地從體內噴射出來。然後你就會體驗到一種喜悅,那是發自靈魂深處、最原始的喜悅……也許對沒有體驗過的人來說這感覺簡直荒誕至極無法理解。
當年蘇珊?桑塔格在《反對闡釋》中說,對一件藝術品你萬萬不可去闡釋它,因為一旦如此它就不再是它本身了。「評論家的目的是寫下自己的心情,而非改正他人的傑作。」(這句話,當然,還是王同學說的)。 若你想好好欣賞一件藝術品也千萬別去聽別人的評論,而是要親自感知它,用全身心擁抱它,用你的全部感官和靈魂來接受它。其實對於知識也一樣,隔十萬八千里去闡釋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讓學生與之交合,智慧才能得到啟發。
 
兩千多年前的一個下午,古希臘的六位大哲人聚在一起開了個小型聚會。他們借同性戀的話題大肆頌揚了古希臘愛欲之神。愛若斯,古希臘的主管愛欲的神靈,英文名Eros。現在「情色」那個詞,erotic,就從這兒來的。是的,他原本象徵的就是最原始的肉身之愛。然而在這幫哲人眼中,愛若斯代表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不管對於任何人,只要熱愛一件事物到了極致,那種愛就會演變成愛若斯。它就像身體之愛一樣,成為你的本能,引發你身體內在的衝動,讓你體驗到那種完滿的喜悅。人一生追尋的,無非就是自己的愛欲,它是人類最高貴的品質,是完美的生活狀態,因而愛若斯,據他們說,也是眾神之中最偉大的一個。
是的,這就是柏拉圖那部著名的《會飲》記述的故事。在會飲的最後,蘇格拉底作為六個人中的壓軸大牌兒登場。闡釋了哲學的涵義:哲學便是像熱愛身體一樣熱愛智慧,用愛若斯追尋智慧。
於是現在,人們把哲學叫做philo-sophia,愛智慧。
 
為取代知識的灌輸,我們需要一種對智慧的愛欲。
In place of an implantation of knowledge we need an erotics of wis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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